第11章 曹化淳：真讨厌，用人家的时候就是小甜甜

就在曹化淳与一众聊的火热的时候，突然后方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一名穿着窄口劲装的男子正快步走来。

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猛将周遇吉。

“呀，那是谁啊？”

“左懋第啊，不知道啊，人刚从大同知府拔到了咱们勇卫营来，听说是与卢象升一起专门负责练兵的。”

“哼，有没有那么玄乎啊，一群书生真的能比咱们还厉害？他们上过战场吗？他们懂吗？”

几个大头兵语带鄙夷地冲着地上吐出一口口水，同时斜着眼睛看了左懋第一眼，他们是周遇吉带出来的老兵，明显是不太将这些外来官放在眼里啊。

“行了，都给老子闭嘴，这位是太仆寺卿左大人，以后都给老子将罩子放亮一点，别说你们这群家伙了，就连老子也要归他管，听明白了？”

“还有，人家左大人当年在莱阳城也是正正经经打过仗守过城的，而且还轰趴了对面的贼首。”

周遇吉立刻上前打断了那几人的小声议论，同时回身冲着曹化淳恭敬施礼，但是当轮到左懋第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冲着曹化淳点了一下头，腰都没弯就直接往大帐的方向迈了过去。

“呸，什么玩意，敢对咱们都督这么无礼！”

“守城？我又没看到，这些个书生最会骗人了！”

边上的锦衣卫可不惯着他，立刻用力啐了一口，而左懋第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自顾自地往里面迈步。

“左大人，工部的赵侍郎已经等候多时了。”一名军士立刻迎上前小心将左懋第的披风取下弯腰跟在身后。

赵有光，四十七岁，工部右侍郎，体型消瘦，留着一撇八字胡，典型的鞋拔子脸，看起来极为萎缩，倒不像是个官场人，更像是某个酒肆的东家，每天在那噼里啪啦拨弄算盘珠子的那种——因为这家伙的那双眼睛总是滴溜滴溜地，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对方像是在自己身上找什么似的。

尽管是初见，但依然让左懋第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直觉告诉自己——和这种人打交道语速一定要慢，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慎之又慎，千万别被带进坑里去。

“徐大人呢，他没来吗？”左懋第只能抢先打开话匣。

按说对方还比自己大半级，但左懋第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看起来对方才是一直点头哈腰的那个。

能将身段主动摆下去的都是顶级人精，毕竟能看破官大半级压死人的可不多。

“徐大人被陛下召见，一时半会回不来。”赵有光眯着眼睛小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桌面上的图纸轻轻将重心压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之前定下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第一批500个瓷器罐工部日夜轮转已经全部完成，后期的3000个还要等征召的工匠到位才行，最多一个半月吧，肯定能弄完。左大人您也知道，咱们工部能用的人基本都被辽东那边召的七七八八了，大师傅压根就没留下几个，现在全靠着一帮小徒弟们在撑着。”

“啊，那不行啊，陛下那边催的紧，二十日，就二十日吧。继续高价从民间找工匠，银子找户部拿批条！”眼见对方有些迟疑，左懋第立刻竖起了自己的两根手指。

喔嚯，赵有光眉头一挑，银子管够的话那就好说了。

“倒也不是提价的事，主要朝廷每年给工部的拨款还不够支付那些个外面来的工匠，咱们自己的师傅好些个已经连着三四个月没发俸禄了，走路都打晃，工部的这些个活计好些都是费力费眼的，师傅们眼睛胀的跟个田鸡似的效率上自然是差了些。”

“哎，不比军营啊，不怕您笑话，就在刚刚，本官还舔着脸在营外问分羊头汤的伙计讨了两万羊肉汤喝呢，这会身子正暖着呢。”

这是进门后，赵有光第一次口称本官。

之前的寒暄都是客套，但是在提价这件事上他主动给出了态度，是个老鸟无疑了。

原本对接这种事只要派出一个六品的主事或是五品的员外郎就够了，但是工部却派出了正三品的侍郎，可见事态非凡。

“行，那试试？”

“啊？”赵有光明显愣了一下。

“是这样，左大人，若是图纸上还有什么细节要推敲的话那在这账中就行了，但是要试试效果的话必须要去后山。”

“后山？”左懋第的眉头皱了一下。

而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刚进账内的曹化淳身边的那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上。

“我懂你的意思，后山一早便清出一块空地来了，不会外泄的。”

这名千户名叫秦大炎，因为是个急性子，又总是瞪着眼，所以身边的人都称他为秦大眼。

“你个穷酸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陛下钦点的锦衣卫千户，如今跟在都督身边总督营内军事，这大帐之内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我还没嫌你呢，那个谁谁谁，回头好好查查这个没涵养的家伙，看看到底什么来头。”秦大眼没法直接发火直接冲着帐外吼了几句，这一幕也将原本略显尴尬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哎哎哎，秦千户，都是为了陛下办事，左大人也是好心，再说了，咱们小心点总没错对吧，您也不想咱们的秘密被建奴的眼线给探听到吧？”

赵有光赶紧拦在身前找补，曹化淳并未发话只是朝着左懋第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行了，有什么都都拿出来吧，真要是好用的话我们勇卫营全包圆了，银子不是问题！”

瞧瞧，整个崇祯一朝敢这么硬气说话的也就勇卫营的都督曹化淳一人。

别看人只是一个四品的太监，但是那些个二品大员甚至国公见了都要主动垂下脑袋让个道，但偏偏这个左懋第敢不给自己的面子。

“诸位，这边请。”

左懋第，赵有光领着周遇吉与曹化淳等人移步来到了后山的一块空气之上。

几个兵士端来了两张长桌，上面摆放了几套不同的铠甲，赵有光在得到了曹化淳的眼神示意之后上前清了清嗓子：

“先来看看这些甲胄吧，咱们大明现在普通将士棉衬里面裹着的基本都是六锻铁，而将校们则是七锻铁居多，不过七锻铁固然牢固但是太重，也不如同级别的锁子甲。”

身为工部的侍郎，赵有光聊起这些的时候简直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那要是依着这六锻铁的硬度怎么样呢？一般的箭矢能抗住吗？”

面对左懋第的提问，赵有光轻轻压了一下手掌：“说实在的啊，只要是精铁打造的箭头都能凿穿，但是片刻之内倒也不至于送命。”

呃……这话说的就等于没说一样，也许是意识到了尴尬，所以这位工部的侍郎大人只能将视线移开假装仰头望向天边的白云。

“那要是七锻铁呢？”这次发问的变成了曹化淳。

“都督，别听工部的这帮老鼻子瞎说，管你是几锻铁，对咱们来讲无非就是轻重的问题，要是遇上了建奴的劲弓强弩或是长柄大砍刀压根就扛不住，对面的骑兵只要一个冲刺基本就是扎透！”

“尤其是建奴的大箭弩！”

“也就是挡挡短刀，遇到流矢的时候保个命。”

周遇吉抢在赵有光的前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曹化淳没有再说话，这里最有发言权的自然是此前一直在辽东前线摸爬滚打的周遇吉了。

“呃……周将军，周将军……”赵有光老脸一红赶紧上前摆了摆手，这是工部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竟然在这帮丘八的嘴里变成了鸡肋？

“口说无凭，试试吧。”

左懋第拿起甲胄小腿肚子猛然往下坠了一下——真沉。

比预期的要沉一些，将军们穿的甲胄这么重的？

“取一把长刀来！”

左懋第重新将甲胄平铺在桌面上，接过周遇吉递来的长刀猛然劈了下去。

巨大的反弹之力震的左懋第虎口发麻，他将右手别在身后使劲握拳再松开，循环两次之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换成双手用力劈下。

“咣！”

“咣！”

“咣！”

豁出全力的第一刀仅仅是在甲胄上留下一道醒目的伤痕，剩下的连续双手持续劈砍这才堪堪将甲胄砍破。

他也陷入了沉思，自己从未与建奴正面接触过，自己砍的手都麻了才堪堪砍破这七锻铁的甲胄，而那些骑兵真的能借着惯性直接一枪刺穿如此坚硬的甲胄吗？

真的有这么神吗？

还有周遇吉将军口中的那个重箭矢又是怎么回事？

能远距离射穿七锻铁的甲胄？

“要是军士们全都换上这样的甲胄战力能提高吗？”

噗呲！

不待赵有光回话对面的秦大眼直接绷不住了，他直接大声笑了起来，“左大人您每日坐在书房里不当家是不知柴米油盐贵吧？别说普通军士了，很多校尉也很难保证真的就能拥有一套这样的七锻铁的甲胄了，您知道你刚砍的这一套甲胄需要多少银钱吗？”

在左懋第诧异的眼神中秦大眼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想着对方摊开了自己的掌心之后又反复了一次。

“听秦千户的意思是这样的一套七锻铁的甲胄的制作成本是普通六锻铁的十倍不止？”

“只多不少！”曹化淳点了点头。

呼呼！

左懋第长长呼出一口气，虽然一开始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接触到这些细节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尽管自己先前做过准备，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自古打仗打的就是钱，练兵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之前在陛下召见自己的时候竟然夸下海口五年之内荡平建奴的豪言犹然在耳。

而上一个发出这样豪言的家伙被割了整整3343刀才咽气，北京城的百姓们争相高价购买他的血肉与内脏生啖活吞……

赵有光原本觉得对方听到这些事实的时候会放弃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左懋第也仅仅是感叹了一声之后便回过头一脸认真地问道：“这是工部匠人们的极限了吗？”

秦大眼：……

曹化淳：这小子是个人才啊，完全不计成本与人力是吧？

周遇吉：真的还有更坚硬的？朝廷为啥不给咱配发？

“确实有八锻铁，但是也只限在一些刀具与斩马刀上，甲胄不太成型，因为太重。”

“这个先别管，这样，七锻铁暂且先放一放，我要三千套八锻铁的甲胄和五千副长刀，长枪，能做到吗？”

嘶……

“左大人，若是要个三五十套工部倒是能轮班赶制出来，但是三千套的话咱们匠人也不够啊，而且……您是知道的，好些都是咱们工部自己在垫银子造成后运往前线的，到现在工部还有前年的条子没兑现呢……”

说完这话赵有光再次搓着手掌仰头望天，不在与对方有任何的视线接触。

赵有光这话呢，说的很有水平，一半真一半假。

难度肯定是有，但是银子得管够，就看你左大人能不能真的从陛下和户部那几个抠逼那边弄来银子了。

只要有银子，什么匠人和轮转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没银子，少来！家里的猫就快生了，没空理你！

“我会向曹都督请示过后再去找你们的张凤翔张尚书商量具体细节的。”

曹化淳一听这话直接抖了一下身子使劲咳了两嗓。

嘿！

好你个左懋第啊！

之前对老子爱答不理的，现在要用银子了就想起来还有我这个都督了是吧？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与在下对接就完事了，张尚书最近在忙着南面河道疏通的问题，分不开身。”

赵有光多贼啊，这么大的单子哪能再过一道尚书的手呢，这还真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能办啊，必须能办啊。

“行，八锻铁的甲胄与长刀的事聊完了现在要试试那些的威力了。”

“把箱子抬过来，记得轻一点！”

“哎呀，让你轻一点放！”

众人见赵有光离的远远的也都纷纷往后靠了靠，唯独周遇吉与左懋第这两个傻子往前探出了脑袋。

众人：两个XX，那些个罐罐里会是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