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队浩浩荡荡终于回到家中时,嫡母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她一直对女主的美貌心存忌惮,生怕她的存在会掩盖住自己女儿的光芒。
然而,更让嫡母感到忧虑的是,祖母对女主的偏袒。这种偏袒让嫡母意识到,她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地位。
于是,嫡母决定派遣她的心腹刘嬷嬷去监视明微的一举一动,并故意克扣明微的用度,以此来给女主一个下马威。
与此同时,老夫人对女主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她觉得明微幼年丧母,又不得父亲疼爱,是个命运坎坷的孩子。又因明微恭顺谦卑,常常逆来顺受。因此,老夫人特别允许女主每月初一和十五可以跟随自己一同入寺听经祈福。
此时禅院,玄澈察觉佛珠缺失,只静默捻动剩余珠串,未置一词。但打坐时,那惊惶抬眸的双眼与滴墨的慌乱,偶现心湖,令原本平静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自那日后,明微小心谨慎,逆来顺受。府中竟无半点风波。每日卯时,准时向老夫人和嫡母问安。辰时绣花,酉时读书作画,日子如廊下滴漏,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半个月过去了,又到了明微随祖母入寺的日子,丫鬟婆子们打扫落叶,擦拭轿子,早早就往寺院赶去。
青帷小轿沿着山径缓缓而行,轿帘未卷,只漏进几线浮动的松光。四下寂无人声,唯闻轿夫皂靴踏过落叶的沙响,趁着四下愈发幽静。轿中人不曾掀帘,却觉尘心渐落,似那石隙间一脉泠泉,偶然滴在苔上,便连苔痕也静了三分。若是平时,明微定是端坐轿中,可今日她反将指尖探出轿窗,任山风缠绕腕间,原来风是活的,会撩人袖角,会摇碎叶影,不像府里穿堂风,连转弯都要按着规矩。
不一会儿便到了寺门前,祖母身旁的李嬷嬷在明微下轿后又特意过来提醒“微小姐,今日务必恭敬持礼,切莫失了分寸。”想来还是上次被推搡时,失了分寸。今日特意提醒。“是,多谢嬷嬷好意。”明微随祖母入寺,刻意避开主殿,只在僻静经廊或后山活动,却不想偶遇了独自静坐观禅的玄澈。距离不远不近,他或垂眸诵经,或凝视古木,周身空寂。她只敢远远偷望,心跳如鼓。风雨突至,明微避雨亭中,玄澈亦至。两人独处一隅,空气凝滞。他递过一方素白干燥的帕子,未发一言。她颤抖接过,帕上清冽气息直入肺腑。雨停后,他如来时般悄然离去。
明微作为庶女,从小被嫡母打压,谨小慎微地活着。但长期的压抑终有极限,而玄澈的出现,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变数。
玄澈开始留意这个总在角落、如惊弓之鸟的少女。她的隐忍、卑微与眼中深藏的倔强,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涟漪渐深。他捻珠时,指尖会无意识摩挲那缺失一颗的位置。
明微因长期压抑噩梦缠身,鼓足勇气于寺中“偶遇”玄澈时,低声求问佛法如何解心魔。玄澈破例驻足,以禅语点拨“烦恼即菩提”,声如清泉。她懵懂却感安宁,大着胆子追问,他竟多言几句。此后,她常借“请教”之名,在他必经之路等候。对话虽短,却成她灰暗生命唯一的光。
玄澈发现这卑微少女竟有慧根,能懂他隐晦禅机。她的虔诚发问让他沉寂的心泛起一丝传道解惑的波动。注视她因听懂而微亮的眼眸,佛心首次感到名为“愉悦”的陌生涟漪。
明微一直小心谨慎,逆来顺受,压抑至极,她想着这一生至少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接近那个唯一对她温和的玄澈。
寺院讲经日,明微故意落在香客最后,待众人散去,快步拦住玄澈“法师说‘众生皆苦’,可若有人生来便是他人眼中钉,这苦算是自作孽,还是众生共业?“(递上在府里抄经时被嫡姐明华故意泼墨的残页)玄澈目光扫过残页,指尖微滞(认出是被人毁坏的经文)答非所问道:“施主可知寺里那株优昙婆罗?它被雷劈过三次,却总从焦木里抽新芽。“(隐喻她的处境)破例让她次日卯时来藏经阁寻答案(首次为女子破戒)
次日明微以经文落在寺院为由,又去了一趟寺庙,赴约藏经阁。
清灰晨雾漫进藏经阁时,玄澈听见身后木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不必回头,那缕混着药香的独属女子的香味,几日来已缠上他诵经时的吐纳。
“法师”明微立在最后一阶,裙角沾着泥土,想是一路踩着露水来的。她今日未施脂粉,苍白的脸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偏那双眼亮的惊人。
“明微想问‘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她目光随意扫过经案上的一卷《金刚经》,精准地指向了最致命的一句——“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这是《金刚经》的核心问题:如何安放妄念,如何降伏执著?
明微指尖点在这行字上,抬眼看向玄澈:“法师日日诵经,可曾真正降伏过自己的心?“明微故意问道
玄澈手中佛珠骤紧,呼吸一滞
真正的僧人面对此问,本该对答如流。可玄澈的指尖在经页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翻过。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标准答案)
明微却忽然笑了,她倾身向前,衣袖带起一阵带着药香的微风:
“若真是虚妄……“(指尖虚点他的心口)
“法师方才为何迟疑?“
经卷上的金粉在曦光里一颤,玄澈的指尖按着“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那行字,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他突然抽出一卷《金刚经》递过去,动作带起了风,惊散了案前袅袅的烟。
明微却不接。“法师的手在抖。”她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手腕上那串乌木佛珠正滑向肘间,露出颗朱砂痣。“原来阿罗汉也会怕答不出凡人的问题。”玄澈手中的经书“啪”地掉落在地,(他)她俯身去捡,指尖相触如触电。
她在赌,赌他的佛心会不会乱。她并非真的奢望能与他有什么结果,只是想看看这世上是否还有人会为她动摇。
玄澈拾起经书,转身放在经柜上。他瞳孔里像一片深潭。窗外老梅突然落了一瓣,正好飘在‘云何应住’四个字上。
暮鼓响过三巡时,玄澈在《华严经》的夹页里发现了那条绣帕。素白绫子上,一茎赤莲斜刺而出,花蕊处几点金线绣得极精巧——恰似他腕间那粒朱砂痣的轮廓。
佛珠猛地磕在经案上。他本该立即交给知客僧处置,可指尖却无意识摩挲过花瓣。丝线细密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日,那庶女故意俯身捡经书时,后颈露出的一小片肌肤。
“法师在瞧什么?“明微踏着最后一缕残阳折返藏经阁时,玄澈正立在经案前,手里握着那条她故意遗落的绣帕。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他合掌攥紧绣帕。明微竟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鬓角碎发被晚风吹的微乱,嘴边噙着笑,眼底却藏着试探。她目光落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忽然笑了:“原来这寺里,真有会脸红的神佛。“
玄澈骤然合掌,佛珠在腕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施主此物污了佛门清净。“
“污了佛门?“明微忽然逼近,药香混着女子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是污了法师的心?“
暮色四合,明微攥着那条险些遗失的绣帕,匆匆穿过寺庙后门的小径。帕角的赤莲纹已被她揉得微皱,却仍能看清花蕊处细密的金线——那是她熬了三个夜晚,就着最暗的灯烛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刚踏进府邸侧门,一道黑影便从廊柱后闪了出来。
“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老奴等了您好几个个时辰了。“是嫡母身边的刘嬷嬷。
明微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将绣帕往袖中藏得更深了些:“今日在慈恩寺多听了一场讲经,耽搁了些时候。“
刘嬷嬷眯起眼,目光如钩子般在她身上刮过:“哦?老奴怎么听说,姑娘这半月来,回回都要在慈恩寺'偶遇'玄澈法师?“
明微呼吸一滞。她早该想到的——嫡母既存了心要拿捏她,又怎会不在寺中安插眼线?“嬷嬷说笑了。“她垂眸,作出一副恭顺模样,“不过是去请教些佛理。“
刘嬷嬷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还希望微姑娘能如你口中所说般安分守己”明微吃痛但面上不动声色。“有劳嬷嬷费心了”刘嬷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只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刘嬷嬷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猛地扶住墙壁,冷汗已浸透中衣。
次日,刘嬷嬷一踏进正院,便见嫡母沈夫人正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烛光映着她保养得宜的面容,却衬得那双丹凤眼愈发锐利如刀。
“夫人。“刘嬷嬷躬身,将那条绣着赤莲的帕子呈上,“老奴在姑娘房里发现的。“
沈夫人指尖一顿,佛珠突然“啪“地断了线,乌木珠子滚落一地。
“赤莲?“她冷笑一声,拾起帕子对着烛火细看,“这丫头倒是会挑花样。“
周嬷嬷低声道:“老奴瞧着,倒像是……“
“像是给那和尚的定情信物?“沈夫人忽然将帕子掷在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去查查,这半月她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那个玄澈法师。“
次日清晨,慈云寺迎来了一位贵客。
沈夫人扶着周嬷嬷的手下了马车,鬓间一支金凤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抬眼望向山门,唇角噙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听说玄澈法师佛法高深。“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本夫人今日特来请教。“
知客僧不敢怠慢,连忙引路。穿过回廊时,沈夫人忽然驻足,目光落在藏经阁的方向:“听闻小女常来此听经,不知法师可曾指点过她?“
知客僧一愣:“这……“
“母亲?“
一道清越声音忽然响起。明微抱着几卷经书从藏经阁出来,见到沈夫人,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您怎么来了?“
沈夫人微笑:“来看看我乖巧的女儿,是如何'潜心向佛'的。“她特意咬重最后四个字,目光却越过明微,望向她身后——
玄澈正立在阶上,雪白僧衣被风吹得微微鼓动。
禅房内茶香袅袅,却掩不住暗涌的杀机。
“法师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难怪小女仰慕。“沈夫人轻啜一口茶,“只是这藏经阁……终究不是闺阁女子该常来的地方。“
玄澈垂眸:“夫人多虑了。明施主只是来请教《金刚经》中的疑惑。“
“哦?“沈夫人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条绣帕,“那这又是什么?“
赤莲纹在阳光下刺目至极。明微脸色瞬间苍白——她明明亲眼看见周嬷嬷将帕子收进了妆奁!
玄澈的目光在帕上一扫而过,忽然道:“此物与小僧无关。“
明微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沈夫人满意地笑了:“既然法师也这么说——“她忽然转向明微,“从今日起,你禁足家中,直到及笄礼后你的婚事定下。“
此事过后,玄澈夜夜跪诵《楞严经》,却总在“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处反复停顿。
住持点破:“你解得了她的惑,可解得开自己的劫?“
回府后嫡母王氏端坐主位,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翡翠佛珠,烛火映着她保养得宜的脸,却衬得那双丹凤眼愈发锐利如刀。
“跪下。“
明微垂眸,缓缓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
王氏冷笑一声,忽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她脚边——“啪!“
碎瓷飞溅,划破她手背,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当众责骂她“克死生母”,不安分,她低头不语,
“慈云寺的知客僧说,你这半月去了七次藏经阁。“王氏声音轻柔,却字字淬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日往和尚堆里钻……你是嫌明府的庙小容不下你?“
明微抬头,直视嫡母:“女儿只是去请教佛经。“
“佛经?“王氏猛地拍案,翡翠佛珠“哗啦“散落一地,“那这是什么!“
刘嬷嬷立刻呈上那条赤莲绣帕。
“扒了她的外裳。“王氏冷声道。
两个婆子立刻按住明微,粗暴地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雪白的中衣。王氏从案下抽出一柄乌木戒尺——那戒尺边缘包着铜,泛着冷光。
“啪!“
第一下抽在肩头,火辣的痛感瞬间炸开。明微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啪!啪!“
戒尺接连落下,她后背很快浮起一道道红肿的棱子,有几处甚至破皮渗血。王氏边打边骂:
“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
“和你那贱人娘一样下作!“
“今日不打烂你这身贱骨头,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明微眼前发黑,冷汗混着鲜血浸透中衣,却始终没掉一滴泪。
待王氏打累了,刘嬷嬷立刻递上湿帕子给她擦手。
“拖去祠堂,跪满三日。“王氏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谁也不准送水送饭。“
明微被两个婆子架起来时,已经站不稳。经过王氏身边时,她忽然听见嫡母压低声音道:
“你以为玄澈会来救你?“王氏轻笑,“他若敢踏进明府一步,我就让全京城都知道——慈云寺的佛子,是个淫僧。“
祠堂阴冷潮湿,供奉的祖宗牌位在烛光下森然林立。明微被推倒在蒲团上,身后木门“轰“地关闭,落锁声刺耳。
她蜷缩在角落,指尖颤抖着摸向袖中——幸好,那颗佛珠还在。
窗外渐渐下起雨,水珠顺着窗棂渗入,混着她后背的血迹,在青砖上洇开一片暗红。
明府西院,檀香袅袅。
明微伏在软榻上,后背的鞭伤火辣辣地疼。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绷紧身子——却见祖母身边的李嬷嬷端着药碗进来。
“老夫人让老奴来看看姑娘。“李嬷嬷叹气,将药膏轻轻涂在她伤口上,“您何苦去招惹夫人?“
明微闭眼不语。
李嬷嬷压低声音:“老夫人说了,您去慈恩寺的事,她替您圆过去了——只说是替她抄经祈福。“
明微指尖微颤。
“但夫人禁了您的足,这几日……“
“我知道。“明微轻声打断,“多谢嬷嬷。“
李嬷嬷摇头离去,临走前却悄悄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温热着。
夜色如墨,明微被锁在闺房中,窗外传来护院来回巡视的脚步声。
三更时分,暴雨倾盆。
明微换上丫鬟的素衣,从角门翻出。雨水冲刷着后背的伤,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她死死攥着那颗佛珠。
子时,她跌跌撞撞跑到寺外时,玄澈果然立在屋檐下。
他手中油纸伞微倾,僧袍被雨打湿大半,隐约透出肩背轮廓。见明微浑身湿透地出现,他瞳孔骤缩:“你——“
“法师不是说过,'众生皆苦'?“明微惨笑,忽然扯开衣领——
烛光下,她后背纵横交错的鞭伤狰狞可怖,有几处还在渗血。
玄澈的佛珠“咔“地崩断,乌木珠子滚落雨水中。
“你疯了”,他声音沙哑。
她打断他,嗓音沙哑,“那又如何?为何我生来就活该被作践?“她忽然扯开袖口,露出嫡母今日用戒尺打出的淤痕。玄澈的手猛地攥紧。
他猛的上前一步,油纸伞“砰“地撞上屋檐,雨水从伞沿泼溅而下。
明微趁机贴近,湿透的衣衫几乎贴上他胸膛:“法师若真无动于衷……“她染血的指尖点在他心口,“为何手在抖?“
明微伸手,拂去他眉间雨珠,“都说阿罗汉眉间放白毫光……“她指尖故意擦过他唇畔,“法师这滴雨,算不算破了戒?“
玄澈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僧袍被雨浸透,紧贴肌肉的线条在闪电下清晰可见。远处惊雷炸响,照亮他骤然暗沉的眸色。
她摇摇欲坠,他下意识护住她,僧袍早被屋檐滴水浸透,贴出肩背肌肉轮廓。明微在他慌乱时,轻声补一句:“法师,你的佛珠……缠住我头发了。“她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无动于衷。如果连他都和其他人一样虚伪,那这世间就再无值得她在意的东西。可你玄澈若真无欲无求,为何独独对我特殊?你说要“离相“,可你每次避开我眼神时,分明动了念...
半月后,皇家佛诞法会。
法会当日,明微随祖母,嫡母王氏及嫡姐明华入宫。明华一袭锦绣华服,金钗步摇叮当作响,亲昵地挽着母亲的手臂,却在无人处朝明微投来讥诮的一瞥。
“妹妹今日气色倒好。”明华假意关切,指尖却狠狠掐住明微手腕,“待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别丢了明府的脸。”明微一袭藕荷色罗裙,端庄温婉。要不是今日有布局,才不会便宜她这么好的衣服。嫡母冷眼盯着她,却碍于场合不便发作。
“听说今日主讲的是慈恩寺玄澈法师。“刘嬷嬷“好心“提醒,“姑娘可要'好好听经'。“
王氏冷冷补了一句:“若再出岔子,回去便送你去家庙。”
明微垂眸应是
法会开始前,众女眷在偏殿休憩,明华忽然“哎哟”一声,捂住胸口:“这香炉里的檀香太冲,我有些喘不过气……”
王氏立刻紧张道:“快去取些清心香来!”目光却直刺明微,“你去。”
明微垂眸应是,转身时却瞥见明华与刘嬷嬷交换的眼神那里面淬着毒。
领路的宫女将她带到一处偏僻香阁,轻声道:“明二小姐,这里就是了”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明微心里越发狐疑,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殿门突然关闭,黑暗中有人从背后捂住她口鼻——“唔!“
明微咬破那人手掌逃脱,明微后退半步,指尖摸到案上的香炉,突然猛地将香灰扬向那人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趁那人惨叫,明微踉跄冲出回廊,转弯时正撞进一人怀中,那白衣蓦然驻足。
她发髻散乱,衣衫凌乱,唇边带血,手中死死攥着那颗佛珠。
玄澈的目光落在她颈间掐痕上,手中佛珠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施主,“他声音冷得像冰,“需要帮忙吗?“
明微轻轻一怔,快步跑开了。
经过一处暗阁一双大手突然揽住明微的腰,纵身跃入藏经阁暗门。
阁内漆黑,玄澈身上浓浓的檀香混合着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门外,明华尖利的嗓音传来:
“给我搜!那贱人一定往这边跑了!”
他倏地解开袈裟,一旋一裹,将明微严实实罩住。
“嘘”玄澈指尖抵在她的唇上。
雪白僧袍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檀香香气,明微被笼在其中,耳尖发烫。玄澈却已转身,原来是她只顾着跑了,衣裳乱了也未来得及整理。明微贴在玄澈背后,感受着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忽然笑了:“法师,你的佛心……好像乱了。”
待脚步声远去,玄澈才转身。他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腕上——那是被嫡姐明华掐出的淤青。
“谁伤的你?”三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
明微不答,反而踮脚凑近他耳畔:“法师可知,你动怒时……”她指尖虚点他眉心,“这里会跳一下。”
玄澈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明小姐,可知自己在做甚?”他嗓音低哑。眼底翻涌的暗色,沉的骇人。
明微仰头看他,唇边还噙着那抹挑衅的笑:“知道啊。”她指尖顺着他的僧袍领口滑下,停在他心口处,“我在逼法师承认——你动凡心了。”
玄澈呼吸一滞。
暗阁外,又隐约传来宫人搜寻的脚步声,可这狭小的空间里,却只余彼此交错的吐息。
“你今日若被抓住,”他忽然逼近一步,僧袍将她彻底笼罩,“偷盗贡香是死罪,勾引佛子更是万劫不复。”
明微轻笑,指尖在他雪白僧衣上轻点:“那法师……要不要救我?”
“救。”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明微一怔。
她本以为他会说“荒唐”,或是冷着脸斥她“不知死活”,却没想到他答得如此干脆。
玄澈已松开她,反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佛牌,塞进她掌心:“若遇到危险摔碎它,我会来救你。”这是他的承诺。
待人群远去,玄澈推开暗阁的门。雪白僧袍消失在走廊尽头。明微也从暗处阁潜出,理了理衣衫,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法会正殿,站回女眷队列中。
明华正假意抹泪:“妹妹突然失踪,我实在担心……”
话音未落,她余光瞥见明微施施然走来,瞳孔骤缩——
“你怎么……?!”
明微盈盈一礼,嗓音清亮:“姐姐在寻我?方才贵妃娘娘身边的周嬷嬷唤我去问了几句话,耽搁了些时候。”确实和周嬷嬷问了个路。
她竟敢拿贵妃当幌子!明华脸色铁青,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妹妹回来得正好。”明华忽然提高嗓音,“方才贵妃娘娘的贡香失窃,侍卫正在一一搜查”
她目光锐利地盯向明微袖口:“妹妹袖中鼓鼓囊囊的,是什么?”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微身上。
王氏冷声下令:“搜她的身!”
明微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姐姐说的,可是这个?”
锦囊打开——里面竟是一截烧焦的香,和半片被火燎过的帕子。
“方才我路过偏殿,发现有人纵火,这香囊就丢在火场边。”明微抬眸,直视明华,“姐姐若不信,大可让人验一验这香,看看里面掺的,是不是能让贵妃娘娘当场昏厥的毒药?”
明华脸色骤变,指尖死死掐入掌心。那香囊本该在她自己身上!
“荒谬!”她厉声喝道,“这贱人栽赃!那香囊分明是她偷的!”
明微不疾不徐,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女儿不敢妄言,这香囊里可有毒啊,而且这毒与三日前姐姐房中的熏香配方一模一样。”
那是她用吃俭用的钱买通明华房里的小丫鬟偷出的方子,调换了香囊。
王氏猛然站起:“明微!你可知诬陷嫡姐是何罪过?!”
“女儿愿请太医当场验香。”明微抬眸,眼底寒光凛冽,“若香囊无毒,女儿甘愿领死。”
贵妃凤眸微眯:“既如此,验。”
太医银针探入香灰,针尖瞬间泛黑。
“回娘娘,此香确含‘醉仙桃’,嗅之可致人昏厥。”
满殿哗然。
明华踉跄后退:“不……这不可能!这香明明……”
“明明该在我身上,对吗?”明微轻声补完,忽然从袖中抖出一方帕子——帕角绣着明华的闺名,“姐姐的帕子,怎会包着毒香丢在火场?”
她早调换了香囊,并故意纵火制造混乱。
皇后忽然开口:“本宫记得,三皇子前日刚赠了明华小姐一盒南诏奇香?”
明华如遭雷击。三皇子与贵妃素有旧怨,若被坐实勾结皇子毒害贵妃……
“臣女冤枉!”明华跪地哭诉,“这必是明微设局害我!”
“够了!”贵妃冷声打断,“明华禁足祠堂,待陛下发落。至于明微……”她意味深长地扫过明微微焦的袖口,“倒是机敏。”给旁边儿太监使了个眼神儿,小太监忙跑去给皇上报信。
“明氏女明微,护贵妃娘娘有功,皇上特赐金百两,蜀锦十匹,珍珠一斛。”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明微伏地谢恩,余光却瞥见贵妃意味深长的目光。
“抬起头来。”贵妃指尖轻点案几,“本宫倒不知,明家还有这般伶俐的姑娘。”
明微恭敬叩首:“臣女愚钝,不过侥幸。”
贵妃轻笑,染着蔻丹的指甲托起她下巴:“侥幸?那香里的毒,太医院都未必一眼辨出,你倒‘恰好’识得?”她在试探。
明微垂眸:“家母生前擅药理,臣女耳濡目染罢了。”
离宫前,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拦住明微:“娘娘口谕,三日后请姑娘入宫‘陪伴’。”
明华被押在一旁,闻言目眦欲裂:“她一个庶女,凭什么——”
“啪!”
王氏反手一记耳光打断明华,转头对明微挤出笑:“娘娘垂爱,是你的福分。”那笑意未达眼底。
明微回府时,府中上下已得了消息,全府震动,看来府中要变天了。
当夜,明微在房中清点赏赐。祖母身旁的李嬷嬷过来“老夫人刚回府,听说了今日的事,气得摔了茶盏,这会儿正等着见您呢。”
明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的青玉佛牌——那是玄澈给她的信物。
“祖母……”她轻喃一声,眼眶微红,却又很快压下情绪,抬步往松鹤堂走去。
松鹤堂内,檀香袅袅。
明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虽年过六旬,鬓发微霜,但眉眼间仍透着威严。见明微进来,她眸光微动,抬手示意她近前。
“跪下。”
明微乖顺跪下,伏地叩首。
祖母白日陪太后娘娘在佛堂礼佛不曾知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听身边的李嬷嬷说了个大概,知道贵妃要明微进宫侍奉。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扶起:“傻孩子,今日的事,李嬷嬷都告诉我了。”她拍了拍明微的手背,语气罕见地柔和:“你做得很好。”这是明微记忆中,祖母第一次夸她。“贵妃既看重你,便是你的造化。”老夫人转头对李嬷嬷道,“去开我的私库,把那匹云锦取来,再打一套赤金头面,务必在入宫前备好。微姐儿也大了,进宫身边没个得力的人,终究不便,李嬷嬷你去把春杏,春桃叫来服侍二小姐。”
片刻后,两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低头走进来,身形纤细,一个眉眼伶俐,一个娇憨可爱。
“她俩是我一手调教的,春杏最是稳妥。春桃很是机灵。”老夫人道,“从今日起,她俩便跟着你了。”
明微眼眶发热,低声道:“孙女谢祖母厚爱。”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宫里不比家中,万事……谨慎。”
回偏院的路上,春桃,唇杏安静的跟着明微身后半步,既不谄媚也不拘谨。
行至无人处,春杏突然低声道。“姑娘可识得奴婢?我母亲本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二夫人死后,我母亲就到了老夫人的手下做事,我母亲说姑娘很像当年的二夫人。”
明微心头一跳,脚步微顿,侧眸看她,仿佛在浮萍中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
从松鹤堂出来,回到偏院,推开偏院斑驳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春桃眉头都没皱一下,利落地挽起袖子:“姑娘稍坐,奴婢这就收拾。”她手脚麻利地开窗通风,换上新晒的被褥,春杏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囊,倒出几粒安神香丸,点燃在案上。“这是老夫人赏的沉水香,最是宁神。”
明微静静看着她俩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冷清的偏院,似乎有了些温度。
明微刚踏入自己院子还没坐下,便见嫡母王氏带着刘嬷嬷站在廊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
“微姐儿回来了?”王氏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今日可真是惊险,幸好你机灵。”
明微垂眸,乖顺道:“母亲过誉了。”
王氏拍拍她的手,转头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立刻捧上一个锦盒,和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对翡翠镯子,成色尚可,包裹里是两件新做的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但比起祖母赏的,显然敷衍许多。
“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入宫后戴着,也算体面。”明微接过,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多谢母亲。”
王氏又假意叮嘱几句,这才带着刘嬷嬷离开。
待她们走远,青杏立刻啐了一口:“呸!装什么慈母!姑娘今日若真被诬陷,她怕是第一个拍手称快!”
明微摩挲着翡翠镯子,忽而轻笑一声,随手将它丢进妆奁最底层。
“不急。”她轻声道,“日子还长。”
三日后,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含黛亲自带着一顶清帷小轿,由两名小太监抬着,停在了明府侧门。小轿外表虽朴素,但内置软垫熏香。
明微穿着一身新裁的云锦襦裙,发间簪着祖母赐的赤金步摇,在府中众人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中,缓缓踏入轿中,春桃春杏跟在轿子的两边。
嫡母王氏站在廊下冷眼旁观,指甲掐进掌心。嫡姐明华也不顾禁闭之事,偷跑出来看着,满眼愤恨与不甘,默默注视着轿子离去。
“起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青帷小轿从侧门抬出明府时,天光才亮起来。
明微端坐轿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帘上芙蓉纹——那是用银线绣的,日光一照便流转如活物。轿厢里熏着淡淡的苏合香,贵妃的掌事宫女含黛骑马随行,腰牌上的“玉芙宫”三字明晃晃刺着路人眼。轿子经过长街时,百姓窃窃私语“明家庶女,竟能入宫?”
“姑娘且安心。”春桃在轿窗外低声说道。
明微轻笑。她知道,这顶看似朴素的轿子,比牡丹朱轿更让人嫉恨,因为它代表贵妃的暗许,而非明赏。
明微微微掀开轿窗的芙蓉纹纱帘,望向街景——长街繁华,人声鼎沸。
小贩吆喝,孩童嬉闹,茶楼酒肆里传出说书人的惊堂木声。
她静静看着,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被关在偏院、无人问津的庶女。而今日,她却乘着贵妃的宫轿,踏入那九重宫阙。
指尖无意识抚上袖中的青玉佛牌,她唇角微扬。
“玄澈……”她轻喃,“你此刻,在做什么呢?”
“小姐,你说什么?”春杏问到
“没事,只是好久没出来了。”说罢放下了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