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化险为夷
- 食典江湖,七公传人在市井
- 铭港棉
- 2278字
- 2025-05-30 01:42:31
刀疤的骂声混着馄饨汤的热气散在风里,阿灵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指甲缝里沾了黏糊糊的面汤。
王奶奶的手在她头顶抖得像片叶子:“小灵啊,昨儿后半夜我听见他们在巷子口砸酒瓶子,这伙人...这伙人不是善茬。“
阿灵的指腹被瓷片划了道细口,血珠子冒出来又被面汤晕开。
她望着刀疤踹翻的塑料凳——凳腿上还粘着半块没撕干净的“吉祥馄饨“贴纸,是王奶奶去年新摊牌时贴的。
夜市的灯串在头顶晃,把王奶奶眼角的皱纹照得一清二楚,那些皱纹里还凝着刚才的眼泪。
“奶奶,您去李叔那儿喝碗热豆浆。“阿灵把碎瓷片收进垃圾袋,起身时后腰硌得生疼——摆了七年地摊,她早就习惯了,但此刻突然想起洪守真说的“厨人要护着烟火气“,那老头教她裹叫花鸡时,掌心的老茧蹭过她手背,“护着不是硬扛,是让他们舍不得砸。“
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蓝布包,食典的边角硌着掌心。
昨晚翻到残卷第三页时,有行小字被茶渍洇了半块:“甘松三钱,蜜枣两枚,融于沸水,可解嗔怒。“当时只当是古方记载,此刻刀疤发红的眼尾、小年轻们紧绷的肩背,突然在她眼前清晰起来——他们身上有股焦糊味,像被生活的热锅反复煎烤的肉,滋滋冒着火气。
“味觉通感“在她舌尖泛起酸意。
阿灵转身走向自己的小推车,铝制灶台还温着,荷叶的清香裹着鸡肉的甜。
她掀开竹篓,里面躺着半袋从李叔山货铺顺来的甘松,还有王奶奶塞给她的蜜枣——今早王奶奶说“给小灵补补气血“,现在倒成了药引。
“强子,去帮我接盆凉水。“她冲隔壁炸串摊的学徒招招手,声音里带了点平日里没有的笃定。
强子愣了愣,小跑着拎来铁皮盆,水晃出来打湿了他的帆布鞋,他也顾不上擦,眼睛直勾勾盯着阿灵往盆里撒甘松。
刀疤带着四个小年轻转回来时,阿灵正蹲在摊位前搅那盆水。
调料的香气比寻常更柔,像把软毛刷扫过鼻腔。
刀疤的黄胶鞋碾过地上的馄饨皮,他叼着根新点的烟,火光照亮他左边眉骨的刀疤:“臭丫头耍我?“
阿灵没抬头,指尖蘸了蘸盆里的水,朝空中弹了弹。
水珠细得像雾,沾在刀疤的皮夹克上,落进小年轻们的衣领里。
刀疤的烟抖了抖,火星子掉在他手背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骂娘,反而皱着眉吸了吸鼻子:“啥味儿?“
“甘松配蜜枣。“阿灵站起来,水痕顺着她的指缝滴进围裙口袋,“刀疤哥,您上次说您妈爱喝蜜枣茶,对吧?“
刀疤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他来收保护费时,确实提过他妈糖尿病不能吃甜,可这丫头...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沾着的水珠正往衣领里渗,凉丝丝的,却带着股说不上来的甜,像小时候蹲在灶前偷喝的枣泥汤。
“哥,我咋有点饿?“黄头发的小年轻摸着肚子,刚才还攥着钢管的手松了。
另一个红T恤的吸了吸鼻子,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塑料凳:“我、我帮您摆摊子。“
刀疤的烟掉在地上。
他望着红T恤把歪了的遮阳伞扶正,黄头发蹲下去捡馄饨皮,动作笨拙得像在帮自家奶奶干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绷紧的腮帮子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连带着心口那块堵了十年的石头,也跟着软了些——那是他妈在病床上抓着他手腕说“别学你爸“时,他咬着牙硬塞进去的。
“你...你使了什么邪术?“刀疤的声音哑了。
阿灵把最后半盆水泼在摊位周围,水珠溅在路灯上,像撒了把星星。
她望着刀疤发红的眼尾,那里的戾气正像退潮的海水,露出底下藏着的、被生活磨得发亮的疲惫:“不是邪术,是您心里本来就有甜的地方。“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只是帮您闻见了。“
刀疤没接话。
他转身时踢到的塑料凳被红T恤及时扶住,黄头发正把王奶奶的馄饨摊擦得锃亮,连汤勺都摆成了整齐的一排。
夜市的风裹着炸串的油香、阿灵摊前的鸡香吹过来,混着甘松的清苦、蜜枣的甜,在每个人鼻尖打了个转。
“明儿...明儿我让他们来帮忙收摊。“刀疤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又塞回去,“我妈...她爱吃你做的叫花鸡。“他说这话时没看阿灵,眼睛盯着王奶奶重新支起的馄饨摊,那里飘起了新煮的骨汤香。
阿灵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蓝布包在围裙口袋里发烫。
她想起洪守真说“真正的厨艺是人心的秤“,此刻终于懂了——不是靠秘方藏着掖着,而是把别人心里的甜,用味道勾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夜市变了样。
刀疤的人每天收摊时帮忙搬桌椅,黄头发跟着阿灵学裹叫花鸡的泥壳,红T恤成了王奶奶的小跑腿,连李叔山货铺的野山参都卖得快了些——阿灵改良的参鸡汤成了夜市新招牌,老张的孙子喝了说“比我妈熬的还香“,王奶奶抹着眼泪说“这汤能喝出小时候我奶熬的味道“。
阿灵每天收摊后都要翻那本蓝布包着的食典。
残卷的纸页泛着旧茶的颜色,有些字被虫蛀了,有些被水渍晕开,但她能从残缺的笔画里,拼凑出洪七公当年的心意——“叫花鸡要裹三层泥,第一层护香气,第二层守火候,第三层...是裹着人间的烟火气“;“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刀工不是为了炫技,是让食客看见厨子的诚意“。
她开始在食典空白处记笔记。
用李叔给的铅笔,在“九翅诀·入味“那页写下:“入味不是调料进肉里,是味道进心里。“旁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是昨天黄头发送她的,说“我妈说你像菩萨“。
秋末的傍晚,阿灵蹲在摊位前剥莲子。
新学的“莲蓉酥“需要莲心不带一丝苦,她的指尖染了层淡绿,像沾了层春天的叶。
食典摊在小推车上,风掀起一页,露出洪守真潦草的批注:“厨心不是练出来的,是被人间的热乎气儿焐出来的。“
“叮铃——“
自行车铃铛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阿灵抬头,看见三个穿藏蓝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走,领头的手里捏着个文件夹,胸牌在夕阳下闪了闪。
“阿灵姐!“黄头发从巷口跑过来,脸涨得通红,“他们说...他们说有人举报咱们占道经营!“
阿灵的手指还沾着莲蓉,食典的纸页被风翻得哗哗响。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制服,忽然想起洪守真走时说的话:“真正的麻烦,从来不在明面上。“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罩住脚边那盆没剥完的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