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之夭夭

顾云墨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醒来时，怀中还紧抱着那把剑。

“殿下！殿下！”王九来得匆忙，看着他，满脸焦急。

“什么事这么急急慌慌的？”顾云墨坐了起来，将怀中的剑小心地放到一旁，手却还轻轻搭在剑柄上。

“殿下，宫里来人，要殿下速速进宫过去。”王九对着拱手道，语气透露着急切。

“哟，这还是稀罕事，召我入宫。”

如果顾云墨记得不错，自从自己太子之位被废后，父皇几乎不再过问他的事。若不是自己昨天去皇宫闹了一番，父皇估计都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顾云墨起身向外走去，手里依然拎着那把剑。

王府外，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哟，这不是陈公公吗？真有劳您亲自来接我呢。”昨日，他跪在殿外，三次被父皇拒之门外，都是这位陈公公传的话。

“殿下千金之躯，老奴能接殿下是老奴的荣幸。”陈公公知道顾云墨心里有气，只得陪着笑脸，拱手客气道。

“呵。”顾云墨冷笑一声，别过脸去，看都不看陈公公一眼，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那陈公公倒也不恼，这都是陛下的家事，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知父皇找我什么事？”

“殿下到宫里便知。”

得了，顾云墨撇了撇嘴，从这陈公公这里他休想问到任何事。

他踏入熟悉的宫殿，昨日跪在殿前求父皇取消婚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今日，他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殿下，这剑可不能带进去。”陈公公提醒道。

“无妨，我难道还能杀我父皇不成？”顾云墨瞥了他一眼。

陈公公不说话了，装作未闻此言，这可不是他能听的。

顾云墨未等宫女通报，便大步迈入长春殿内。

“父皇，不知此次召儿臣有何要事？”他全然不顾君臣礼仪，径直走向殿中，随意挑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此刻的皇帝正背对着他，在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

闻声，他缓缓转身。此刻的顾渊，身着明黄龙袍，两鬓斑白，但眼神中透露的威严之气，却如泰山般让人难以靠近。

顾渊瞧了眼顾云墨手中的剑道:“老三，你如今还想退婚吗？”

顾云墨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紧握剑柄，声音带着些许犹豫：“我……不知道。”

顾渊移开目光，轻叹一声：“你可知这是何物？”说着，将手中之物递向顾云墨。

顾云墨定睛一看，这竟是虎符，心下疑惑，这便是顾渊方才凝望之物？

顾渊面色深沉，见他疑惑，缓缓开口道：“这是镇远侯的虎符。方才江璃亲手将它交予朕。她自言自己是一介武人，配不上秦王。特来请朕收回成命，放她返回前线，为父兄报仇雪恨。”

听完这番话，顾云墨僵坐在椅子上。她竟然……

随即，心头一颤，“那父皇你答应了吗？”

“若不出意外，她很快就要启程。”顾渊面无表情。“你若心里还有她，现在便去演武场吧。”说着便背过身去。

顾云墨闻言猛然起身，拎起剑向外跑去。

顾渊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着笑意，走上前坐到顾云墨方才坐的椅子上。这两人啊，可真有意思。前一天，一个要退婚，一个求成婚；如今，求成婚的要退婚，一个却舍不得。江家女娃，怕是走不了咯。

“哎，殿下您去哪儿？”陈公公见顾云墨急急忙忙地从长春宫跑出去，忙高声喊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人在宫中狂奔。

此时的顾云墨，眼里只有江璃，哪还顾得了其他，径直朝宫外狂奔。

因为他不会骑马，所以他只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希望能追上江璃，即便那金玉发冠早已不知何时被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也全然不顾，他只想赶快见到江璃。

终于，他在宫外的演武场上找到了了正准备离开的江璃。

江璃身着白色战甲，跨下骑着一匹雪白骏马，在阳光的映照下，她宛如白衣战神，英姿飒爽。

而此刻的顾云墨却是披头散发，那件绣着金丝的蟒袍也不知何时被扯破，显得狼狈不堪。

“秦王殿下是来为我送行的吗？”江璃低头看了一眼顾云墨，眼神里带着疏离。

“我…是我错了…”顾云墨此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望着江璃。他不想让江璃离开。

江璃沉默片刻，微微侧过身去，幽幽道“殿下请回吧，像我们这种武人，战场上才是我们的归属。”说罢便轻拉缰绳，带领镇远侯残部向城外走去，不在看顾云墨。

顾云墨闻言，大步上前，拦住江璃的去路，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去。

“璃姐姐，不是说好了回来了我便娶你吗？”他高举着那把剑，剑柄上的“墨”字在阳光下闪烁，映入江璃的眼帘。

马上江璃的身子见状微微一颤，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可是…你如今是你不要我了…”少女的心里有满心的委屈。

顾云墨缓缓上前，轻轻牵住白马的缰绳，柔声说道：“对不起，璃姐姐。前几日我从马上摔下，忘记了许多事。昨日看到这把剑，才想起从前的约定。璃姐姐，嫁给我好吗？就像我们以前说好的那样。”

白马轻轻喷着鼻息，似是也被这氛围感染，显得格外安静。

见迟迟得不到回应，顾云墨的心悬在半空中，不禁抬头看去。

只见少女眼中噙满泪水，泪珠一滴滴落在他牵着缰绳的手上，可她眼中却满是笑意。

“好。”

“少主，我们还走吗？”后面一个副将不合时宜地开口道。

“你看不出现在的形势吗？”另一个副将见状，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

所幸，顾云墨与江璃并未理会那两名副将的喧哗。

“那你把剑还我。”江璃轻声说道。

“好。”顾云墨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

他牵着雪白的骏马，徐徐转身向宫内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顾云墨轻声吟诵着。

马上的少女，眼眸中噙满泪水，却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