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坊开张后的第七日,秋阳高悬,将新挂的酒旗映照得熠熠生辉。苏璃站在柜台后仔细包扎酒坛,那青竹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上“流霞旧酿,新坊新味”八个字,是云逸用竹枝蘸着灵泉水所写,墨痕间隐隐透着灵气流转。老周伯正在院子里翻晒酒曲,忽然手指门口,惊讶喊道:“苏小姐,快看!”
只见三辆青布骡车停在巷口,车帘掀开,几个锦衣商人依次走出。为首的红脸汉子手捧鎏金酒壶,说道:“在下乃徽州酒商王元宝,听闻流霞坊重新开张,特来求购百坛霜菊酿!”穆风赶忙从账房迎出,算盘拨得飞快,说道:“王掌柜来得正巧,昨日刚出了新窖……”话未说完,聚源坊方向传来一阵铜锣声,疤脸带着衙役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铁链在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
“苏璃!有人状告你用妖法酿酒,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捕头晃动着传票,眼睛却不住瞟向王元宝带来的银票。云逸从酒窖走上前来,竹杖在门槛轻轻一敲,檐角的风铃顿时齐鸣,清脆的响声让捕头下意识捂住耳朵。苏璃留意到他袖中滑落半片焦叶,正是父亲手札里夹着的那种——当年流霞坊出事时,后院的槐树便是被这种“蚀灵火”烧成焦炭。
公堂设于九江府衙,刘万山早已等候一旁,身旁跪着个捂着肚子的酒客。知府一拍惊堂木,说道:“苏璃,你可知罪?这张屠户昨日在你酒坊买酒,饮后上吐下泻,你可是用了什么邪术?”苏璃看向张屠户,见他印堂发黑,舌尖泛紫,分明是中了罕见的“腐肠毒”。云逸在堂下轻轻咳嗽一声,袖口飘出一片枫叶,叶尖沾着的露珠落入张屠户的呕吐物中,竟冒出丝丝白气。
“大人,小女子酿酒只用庐山灵泉与百花曲。”苏璃从怀中取出酿酒日志,“每坛酒何时下曲、何日开窖,都有详细记载。”刘万山突然插话道:“哼,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酒里下蛊?去年城西李记酒坊就是这么倒闭的!”他使了个眼色,衙役立刻上前要搜苏璃的身,云逸却突然挡在她身前,竹杖点地,公堂地砖上竟浮现出酿酒图腾,正是父亲当年刻在酒窖的“聚灵阵”。
“此乃古法酿酒阵图,能引地脉灵气入酒。”云逸声音虽不大,却让整个公堂瞬间安静下来,“若说这是妖法,那天下所有灵酒岂不都是邪物了。”知府盯着地砖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幼时随父亲去流霞坊,确实见过类似刻痕。此时,张屠户又呕出一摊黑水,云逸趁机将枫叶上的露珠滴入他口中,黑水中竟游出数条寸许长的红虫。
“是‘酒虫蛊’!”不知何时跟进来的老周伯说道,“当年苏师傅曾在西域酒商处见过,此蛊遇灵酒便活,专吸酒中灵气,人饮后会腹痛如绞!”刘万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悄悄往堂外退去,却被穆风带着证人堵住。卖花女举着染血的帕子说道:“我亲眼看见疤脸往张屠户酒坛里倒黑粉末!”豆腐西施也跟着喊道:“还有聚源坊的伙计,昨天在井边鬼鬼祟祟!”
公堂内一片大乱之际,云逸突然抬手,竹杖指向刘万山腰间的钱袋。袋口的黑布滑落,露出半罐黑粉末,正是养蛊用的“腐虫沙”。知府见状,猛地一拍惊堂木:“刘万山!你竟敢用蛊害人,败坏酒坊名声,该当何罪!”刘万山扑通一声跪地,却突然从袖中甩出毒烟弹,趁乱逃出公堂。云逸正要追赶,苏璃却拉住他:“云公子,先救张屠户要紧。”
回到酒坊时,张屠户已经苏醒,喝了云逸用凝泉石泡的解毒茶后,气色好了许多。老周伯看着药渣里的红虫,突然一拍大腿:“这蛊虫怕酒母!当年苏师傅用三十年酒母烧死过一只!”苏璃立刻想起怀中的玉瓶,里面的酒母正是父亲留下的。她拔开塞子,酒母接触空气的瞬间,瓶中竟飞出金红色光丝,瞬间将残余的虫尸化为灰烬。
“好厉害的酒母!”王元宝看得目瞪口呆,立刻掏出银票,“苏姑娘,方才说的百坛酒,我要再加五十坛!”穆风趁机拿出新账本:“既然王掌柜信得过,不如签个长年供货的契约?”云逸却在此时走到酒窖门口,竹杖轻敲地面,一块青砖应声翻开,下面埋着一个铅盒。打开盒盖,里面是半片烧焦的符纸,与刘万山所用的蛊毒竟是同源。
“这是‘黑酒仙’的手法。”云逸指尖轻轻拂过符纸,上面的血咒突然变得滚烫,“当年害你父亲的,恐怕不止聚源坊。”苏璃握着符纸,想起父亲临终前所说的“黑酒暗计”,忽然意识到这场中毒案仅仅只是个开始。这时,醉仙楼的伙计送来急信,称有十几个酒客喝了流霞坊的酒后上吐下泻,刘万山正在那里煽风点火。
“走!”苏璃抓起玉瓶,穆风提起药箱,云逸则折了根槐树枝。三人赶到醉仙楼时,正看见刘万山站在酒桌上大喊:“流霞坊用妖法酿酒,喝死了人!”十几个酒客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面色青紫。云逸将槐树枝插入酒坛,树枝竟瞬间抽芽,开出白色小花,落入酒中的花瓣遇毒便化为黑水。
“他们中的是‘千日醉’,”云逸捏起花瓣,“此毒混入酒中无色无味,三日后才会发作,定是有人提前在酒坛封口处下了毒。”苏璃立刻检查剩下的酒坛,果然在坛盖内侧发现黑色粉末。她想起开张那日,聚源坊的小厮曾“帮忙”搬运酒坛,心中已然明白。这时,穆风突然指着墙角:“看!毒粉旁边有枚骰子!”
骰子上刻着聚源坊的酒旗图案,刘万山见证据确凿,竟抽出匕首刺向苏璃。云逸用竹杖横向挡住,匕首砍在杖上竟断为两截,断口处冒出绿烟。“好阴毒的匕首!”老周伯从后厨赶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解毒汤,“这是用酒母和绿豆熬的,当年苏师傅解过类似的毒!”
酒客们喝下解毒汤后渐渐好转,刘万山却突然冲出酒楼,往聚源坊方向跑去。云逸正要追,苏璃却拉住他:“云公子,先看看这个。”她从袖中取出在公堂捡到的半片符纸,上面的血咒竟与酒窖里的符纸拼成完整的“蚀灵阵”——此阵若成,能吸尽方圆十里酒中的灵气,正是当年毁掉流霞坊的元凶。
暮色中的九江城炊烟袅袅,流霞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苏璃站在酒窖门口,看着云逸用灵泉水清洗符纸,穆风则在账簿上记录着解毒药材的开销。老周伯捧着新酿的“解毒酒”走来,酒液里漂浮着金色的酒母光丝。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真正的好酒不仅能醉人,更能解毒——而她手中的酒母,或许就是解开当年迷案的关键。
这时,云逸将洗好的符纸递给她,上面的血咒已化为“黑酒仙”三个字:“此人身在暗处,善用蛊毒与邪阵,你父亲当年就是中了他的‘千日醉’,才在酿酒时失手毁了酒窖。”穆风翻出旧报纸,上面果然有记载:“十年前流霞坊大火,疑似酒师醉酒所致。”苏璃抚摸着报纸上父亲的名字,忽然明白,刘万山不过是枚棋子,背后的黑酒仙才是真正的敌人。
夜深人静时,苏璃独自来到酒窖,将玉瓶中的酒母倒入新酿的酒坛。酒母接触酒液的刹那,坛中竟浮现出父亲酿酒的幻影,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半片枫叶。云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竹杖轻点坛身,幻影化作金红色光丝,渗入酒液深处。“这是‘忆魂酿’,”云逸声音低沉,“或许能从酒中,找到当年的真相。”
酒坛封口的瞬间,聚源坊的方向传来一声爆响,刘万山的惨叫划破夜空。苏璃冲出酒坊,只见聚源坊后院火光冲天,刘万山倒在火堆旁,手中紧握着半块令牌,上面刻着与黑酒仙符纸相同的花纹。云逸捡起令牌,指尖灵光一闪,令牌竟化为飞灰,只留下三个字:“勿追查”。
秋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将流霞坊的酒香送往远方。苏璃看着手中的玉瓶,又看看云逸凝重的神色,忽然明白,这场由毒酒引发的风波,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不仅埋藏着父亲的冤屈,更隐藏着黑酒仙布下的重重陷阱。但此刻,新酿的忆魂酿在酒窖中轻轻发酵,仿佛在告诉她,只要酒香尚存,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