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愫

  • 出家人
  • 葛桂林
  • 2465字
  • 2025-07-08 15:20:25

张金海愣怔了,像个傻子。若是白天,被白胡看见他那尴尬样子,他会羞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没有老鼠洞,他会钻到那片林子里。他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白胡,人说白胡,是上天白仙,又说是狐仙,果真妖艳迷人。张金海一靠近她身,便热血亢奋,心旌摇荡。很多年来,从没有这样,他浑身充血,整个人都要崩溃。他虽然有那心,却没那个胆儿,年龄的悬殊,就像天然的屏障,很难让他跨越,让他冒险!她若伶牙俐齿地骂他不要脸,骂他滚,那自己该多丢人多砢碜,多么伤自尊——尽管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有没有?你傻了?

有,有,我想起来了,有。张金海晃晃头,镇静了下,拐着腿去拿车里的创可贴。张金海想,这丫头真没大没小,是没拿我当外人。按说叫我大伯,有这么和我说话的吗?她是狐仙,鬼精着呢。她会不会算出我的想法?会不会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洞察到我龌龊肮脏的心灵?比如我爱上她,想和她往前走一步,想和她生个孩子?想到这,张金海顿时就像见到妖怪,毛骨悚然,吓出一身冷汗,刚刚兴奋的各个毛孔都萎蔫了,像霜打的茄子。

我一定是遇上妖了。他自言自语,拿出创可贴。

你说什么?此时,白胡肯定瞪圆了凤眼,如同天上那颗刺眼的星星一样冷峻。

张金海用夜色掩饰说,我说天太黑了,看不见。

快点吧。人家血流尽了,你是不是看着乐呀?

上车前边来。张金海用命令的口吻说。车灯依然亮着。有车来回经过,灯亮处,照射着浓雾般的尘埃,像阳光奔跑在空旷的沙滩上。

他给她手指贴创可贴,身体有些颤栗,手在抖。

你很冷吗?她问他。

他说,不冷。

那次,去找白胡给猪厂看风水,他的手就这样抖。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张金海很信奉白胡说的那一套。白胡说那叫玄学。比如,小孩子受了惊吓,多年来都在夜里,又哭又闹,又癫又狂。经白胡手一搭脉,摸出八九不离十。因孩子太精灵,受外界磁感波侵入导致,病根在此。白胡抑郁症好了之后,便一心求佛,走遍大山名川,她给人治病从不收钱,而是记人家赏,只赏二十元就行,赏五十元会急,赏几百上千的她没骂人,但心里不痛快,你有钱没处花是嘛?命该如此,有钱也买不了命!实在拒绝不掉,她就捐庙里了。庙里慈善、放生各个活动都需要钱!就如同她变卖的房产、车,还了债务,给公婆和妈妈养老以外,还要捐出去一样,她觉得她无儿无女,自己挣点钱够自己花就得了,这辈子也不想再嫁人,有个孩子多累人啊!

她跟师傅学玄学、道家、佛家各门各派。又去过香港进修,为民解除很多疑难杂症带来的病痛,拯救世人于水火,哪怕一个人、两个人在她指点迷津后好了,她也知足了。再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看不了的病,查不了的事,她绝对不给人看,她会让他马上去医院。

经她摸脉、看相、看风水说过的做过的事都特别准确。都说小白仙是科学家附身,不是迷信,她说的做的有一定科学道理。不是吗?比如玄学,比如特异功能,很多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千宇宙,宏观的、微观的、似有似无的、奇奇怪怪的、高深叵测的世相,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似乎用科学的眼光看不到。

白胡被张金海请去看猪厂的风水,白胡说,你的猪厂,得养母猪,换一种思想。张金海当时才干三年,育的瘦肉猪的猪肉,总是卖不上好价钱。经她一点化,开始养母猪。

白胡说,从风水上看,这里养母猪才正是好地方,猪厂朝阳、暖和,大猪喜欢晒太阳,小猪崽更喜欢温床。从科学上、时令上分析,经济时代竞争激烈,你养猪他养猪,到处都是养猪的,把猪养成鲜花,买肉吃的也是那些人。何不快快养起母猪,下了崽,卖给他们,下的可不是崽,可是一个个金蛋呀!

时机不可错过!张金海近几年,就靠这母猪发了家,在城里买了房,又买了豪车。又供女儿大学毕业,留在北京上班。

说起女儿,张金海是最痛恨的。他和老婆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直到女儿三十八了,还孑然一身。她竟然在电话里,或最近几年、年关回来时,和父母坚决地表态:终身不嫁,一辈子,一个人过挺好!

张金海挺大个五尺男儿,竟然抱着头嗡嗡嘤嘤哭了……

老婆也抱着张金海啜泣。

张金海喃喃着:人气,人气,人没了,还有啥生气?过啥呢?过人呢!

好好的。好好的你,别闹。老婆像是安慰,又像是哄他。

张金海对生活丧失了信心,用农村人的话说,张金海淡性了。人一旦淡性,把一切都看得一无是处,魂不守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后人延续,老母猪天天下金蛋又有啥用?

张金海简直不想活了。有一次,老婆和女儿微信,激了女儿说,你不知道,你有责任吗?女儿说,我有啥责任?我养父母老,是天经地义。

这还不够!

够了!女儿知道妈妈要说什么,说,我不想太累!

妈妈哇地哭了:你,你剥夺了我们做爷爷奶奶的权利!你剥夺了我们做外公外婆的权利!

妈,我上了一天班,累了。我下了。

说皮说不了穰,说面说不了里。又过两年,张金海的女儿还是那样,像卢沟桥上的石狮子,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张金海把猪厂交给别人管理,有时开车去白胡的佛店转转,听听,再就是独自坐在楼里,拿着手机玩游戏。他从来不玩麻将,也不会玩麻将,在手机上,却学会了斗地主挣话费,用来消磨时光。

很多次,他找白胡看事情,白胡都没收他几个钱,他觉得心中有愧。两人路过城里的花店,张金海冒冒失失地买了一束百合花送给了白胡。

白胡嗅着花香,歪着脸问张金海,这算什么?

张金海脸腾地红了,说着,这能算什么?下意识捂着发烧的脸。那次,张金海一下子产生了爱上她喜欢上她的念头,只是一闪念,虽然之前也有过,但哪次也没有这次强烈!不是边上人多,他很可能会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很可能会冲上去拥抱她、亲吻她……他的猜测是错的,她没有拒绝接受百合花,这样半推半就的接受百合花,不等于接受了他,接受了他的爱意。一切都在顺理成章地进行。他于是手足无措,害羞着,压抑着送花后的怦怦心跳说:你出门不用打车了,我不是有车吗?

哈,她笑了,很天真地笑。把百合捧在胸前,说:太远,我可不愿意开,又是外人的车。

外人?你拿我当外人?我给你当司机好了。

之后,白胡去庙里办事,就微信发给张金海。张金海老婆知道张金海的为人,从来没怀疑过他。

她又怎能揣摩到他因为失子(女儿终身不嫁,他和她断绝关系)之痛,造成某种畸形的思想而狗急跳墙,想另娶一个老婆为他生儿育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