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神阁的密谈

海神阁深处，光线柔和而沉静。

空气中弥漫着古木的醇厚气息和淡淡的书卷墨香，与外界的喧嚣血腥隔绝成两个世界。

穆恩半躺在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温润如玉的奇异木材制成的躺椅上，身上盖着薄毯。

他面容苍老，皱纹深刻，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沧桑，唯有一双眼睛，开阖间偶尔闪过的一缕精光，如同暗夜星辰，深邃得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

此刻，他听着站在一旁的玄子对青石村惨案的汇报，那双阅尽沧桑的眉头，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蹙了起来。

“……血魂幡的气息，错不了，手段极其残忍，整个村子……几乎被屠戮殆尽。”

玄子的声音低沉，惯常挂在脸上的油滑和惫懒消失不见，只剩下凝重和一丝未散的怒火。

他腰间硕大的暗红葫芦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微微晃动，饕餮兽首的纹路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那个邪魂师，是个魂尊，武魂应该是某种变异血魂，阴毒得很。”

玄子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言喻的惊悸：“……就在她行凶，刺穿一个村妇胸膛的瞬间……有一个孩子，爆发了。”

“哦？”穆恩半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那缕星辰般的光芒落在玄子身上。

玄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当时的场景完整地烙印在话语中：“不是普通的武魂觉醒，穆老。是……由于暴怒的自主觉醒！那动静……惊天动地！”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玉白和翡翠，双色光柱，撕裂了那片污秽的血幕！两条龙！一条玉白色的，带着……时间都凝滞的气息；另一条翡翠色的，空间在它爪下像纸一样被撕开！”

“时间？空间？”穆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躺椅扶手边缘，他枯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千真万确！”玄子的语气斩钉截铁，眼中还残留着震撼，“双生武魂！而且是……前所未闻的双生顶级龙类武魂！那邪魂师的血魂鬼爪，在那玉白光芒笼罩下，直接被定在了半空，连风都停了！然后……那翡翠龙只是一划，空间裂开，那鬼爪连带邪魂师半边身子，直接化成了……一地的翡翠色粉尘！干净利落！”

玄子回想起那空间切割的冰冷与死寂，以及时间禁锢的绝对霸道，仍感到一阵寒意：“那邪魂师用了血遁秘术，燃了本源才逃掉，但绝对废了。我赶到时，只看到那孩子……跪在那个村妇的血泊里。”

玄子眼前又浮现出那双非人的异色瞳孔和那刻骨的冰冷恨意，“他抱着他娘，用尽最后力气说了一句‘血债，必须用命来偿’，然后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那孩子现在何处？”穆恩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安置在黄金树里了，乐萱丫头在陪着他，他们似乎认识。”玄子立刻回答。

“言少哲也亲自守着。那孩子的情况……很糟，也很奇怪。”

他斟酌着措辞：“身体透支到了极限，经脉像被狂暴的力量犁过一遍，多处撕裂，骨头也有细微裂痕，是武魂觉醒时力量爆发太猛反噬自身。但更奇怪的是他体内残留的力量……”

玄子眉头紧锁：“而且……那玉白色的时间之力……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回溯？不是治疗，更像是在尝试修复他身体被过度力量冲击造成的‘损伤状态’，试图让他回到受伤前的‘时间点’？非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言少哲的武魂对生命能量最敏感，他感觉到了。而那股翡翠色的空间之力，则极其不稳定，在他昏迷中偶尔会无意识地逸散，造成周围空间极其细微的涟漪和扭曲，言少哲和乐萱丫头不得不时刻用魂力压制疏导，防止他把自己或者房间给切碎了。”

穆恩沉默了片刻，海神阁内只有古木呼吸般的低沉嗡鸣。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时光长河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重重墙壁，落在了那昏迷的少年身上。

“双生武魂……时间与空间……”穆恩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苍老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

“亘古未有，闻所未闻。这已非简单的顶级武魂，玄子。”

玄子神色一凛，他知道穆老接下来的话，将决定这个从地狱血泊中爬出来的孩子的命运。

“极致属性，已是凤毛麟角。而且他的时间属性甚至能够以魂士修为强行控制住魂尊……”

穆恩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慨叹，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宇宙的至理。

“时间与空间是构成世界的基石，是凌驾于一切元素之上的本源法则。同时拥有两者，并非简单的叠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玄子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能切开混沌：“这孩子的武魂……是‘规则’的具现。是比极致……更极致的存在。是传说中的……传说。”

玄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早有预感，但从穆老口中得到如此确凿且震撼的定论，依旧让他心头剧震。

比极致更极致？规则的具现？这几乎颠覆了他对武魂的认知！

“穆老，那这孩子……”玄子声音有些干涩。

穆恩的目光投向海神阁那扇描绘着古老生命树图案的窗棂，窗外是史莱克学院沉静的夜色，仿佛与青石村的炼狱毫无关联。

“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扎根，深得……刻进了骨髓。”

穆恩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忧虑。

“那双眼睛里的冰冷……是时间也难消磨的寒冰。双龙觉醒于至亲血溅之时，这力量……本身就浸透了悲恸与毁灭。若引导不当……”

他没有说完，但玄子完全明白其中的凶险。

一个拥有毁灭性规则力量的孩子，心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穆恩话锋一转，那丝忧虑被一种更深沉的责任感取代。

“如此天赋，如此际遇，出现在史莱克面前，是劫，也是缘。他心中的恨，是毒药，却也可能成为驱动他攀登绝巅的动力。关键在于，我们能否给他一个……足够坚固的锚点。”

穆恩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稳住他的武魂反噬。待他醒来……”他看向玄子，“我要亲自见他。”

玄子肃然，重重点头：“明白！我这就去盯着，保证那小子一根汗毛都不能再少！”

他转身，灰布衣袍带起一阵风，腰间巨大的酒葫芦晃荡着，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静室方向的通道深处。

海神阁内恢复了沉静。

穆恩重新半躺回椅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那苍老的面容上，沉思之色却比之前更浓。

玉白与翡翠的光芒，仿佛还在他眼前交织。

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手握时空权柄的孩子……史莱克的未来，乃至整个大陆的命运长河，似乎都因为这个突兀出现的变数，掀起了难以预料的波澜。

“规则的双生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最终消散在古木的幽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