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产科诊室的争吵

010年 3月 20日，北京协和医院产科楼层。消毒水的气味像层无形的膜，裹着候诊区里此起彼伏的孕吐声。林昊攥着父母的体检报告刚转过弯，就听见诊室里炸开的尖声：“医生你听我说，这孩子我不能要！“一、诊室里的风暴推开门时，淡绿色的墙壁映得小芳的脸发青。她正把缴费单拍在大理石台面上，指甲盖因用力过度泛着白，无名指上的钻戒却在灯光下刺眼——那是去年母亲翻出压箱底的金婚戒指，找老匠人熔了重铸的，戒圈内侧还刻着“昊““芳“两个小字。主任医师王大夫的眉头拧成川字纹，病历本在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孕周 12周属于中期引产，必须家属签字确认风险，而且你丈夫...““我就是家属。“林昊冲上前按住妻子冰凉的手腕，触到她脉搏下突突的跳动。小芳的睫毛上沾着泪，眼影却浓得化不开，和昨夜视频里母亲在厨房熬小米粥的模样重叠又分开。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两人在老家祠堂拜天地时，小芳对着父母遗像说的“爸妈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昊“，此刻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二、楼梯间的对峙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在关门瞬间亮起，又因久无人动渐渐暗下去。小芳甩开他的手，LV包带在肩膀上划出锋利的弧线：“谈什么？谈你爸妈把棺材本捂得死死的？“她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混着楼下急救车的鸣笛，“我同事小张昨天来看我，人家老公直接给首付打了三十万，再看看你...“林昊盯着她包上的金属链条，突然发现那是最新款的 Speedy 30，吊牌还挂在拉链上。想起上周母亲在菜市场为两毛钱讨价还价，回家路上却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全塞进他的公文包，喉间突然发紧：“首付的事我说过了，爸妈的钱要留着做理疗——你看这个。“他掏出手机翻出商城后台，学生机订单的红点在地图上连成光带，“等这个月盈利...““盈利？“小芳的冷笑混着电梯运行的蜂鸣，“我去你公司找你时，看见那个姓苏的女人坐在你办公桌上吃泡面，腿都快翘到你键盘上了！“她掏出手机划开京东页面，手机节的红色横幅刺得人睁不开眼，“人家刘强东能砸一个亿做广告，你呢？连百度推广都舍不得投！“三、黑暗中的决断声控灯突然熄灭，楼梯间陷入彻底的黑暗。林昊听见妻子的抽泣声近在咫尺，却像隔着重重大山。记忆突然闪回至前世父母的葬礼，小芳站在墓碑前抱怨“耽误了美容院预约“，而此刻他掌心还留着凌晨打包首单时，牛皮纸袋上凹凸的 logo纹路。“小芳，我们先分居吧。“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等你想清楚孩子和未来，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首付还是...“话没说完，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急诊的白光照亮小芳震惊的脸——她的睫毛膏已经花了，在眼下洇出两道黑痕，像极了前世离婚时的模样。四、记忆的重叠与割裂林昊摸黑扶住楼梯扶手，指尖触到冰凉的不锈钢，想起大学时送小芳回宿舍，她总在转角处突然回头笑，发梢扫过他手背。而现在，这个曾说“租房也幸福“的女人，正把 LV包摔在地上：“分居？你以为我会怕？没了我，你连尿布都不会换！“他弯腰捡起她的手机，屏幕还停在京东页面，购物车里躺着三套婴儿用品，下单时间显示凌晨一点。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发紧，声音却依然平静：“孩子生下来吧，我每周三下午陪你们。“他掏出刚收到的金立合作合同，“商城已经拿到三千台手机订单，下个月就能付学区房的租金...““少拿破合同骗我！“小芳的尖叫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你心里只有你爸妈和你的破网站，根本不在乎我！“她突然指向他胸前的工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要饭的创业狗！“五、命运的分岔口电梯门在九楼打开，穿白大褂的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灯扫过楼梯间时，林昊看见小芳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阴影里明灭。那是父母用半生积蓄换的承诺，此刻却成了扎在彼此心头的刺。“王大夫说引产手术需要 24小时术前准备。“他把体检报告折好放回文件袋，里面还装着给父母预约理疗的挂号单，“今晚我住医院陪你，明天早上...““不用！“小芳抓起 LV包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我回我妈家住！“走到转角处突然停住，声音轻得像叹息，“林昊，你变了。“声控灯重新亮起时，林昊盯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地砖上，像极了重生那天打在墓碑上的雨点。他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变了——比如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比如这段婚姻，已经走到了必须抉择的分岔口。手机在裤兜震动，苏晴发来消息：“金立刘总同意试订单，明天签约！“附带的照片里，中关村办公室的同事们举着“昊然必胜“的牌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熬了整夜的亢奋。林昊望着照片里的笑脸，突然想起首单用户“薄荷糖“在 BBS写的：“这个商城的人，好像真的在认真做事情。“他摸了摸口袋里父母的体检报告，转身走向产科护士站。值班护士胸前的工牌写着“唐雨欣“，这个名字在未来某个雪夜将成为母亲临终前念叨的“闺女“，而此刻，她正递来温热的开水：“先生，您妻子的情绪需要安抚，中期引产对身体...““谢谢，我知道。“林昊接过水杯，热气模糊了视线，“麻烦给我张引产风险告知书，我签。“但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最终落在了“拒绝手术“的选项里。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他知道，有些错误，不能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