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绝境智救徐公子

雪粒子裹着北风灌进领口,苏挽月后颈泛起凉意。

她刚要开口问沈砚寒“血引”究竟为何物,忽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朱道长被胡侍卫压着的手腕,竟生生挣断了束缚的麻绳!

“阿月小心!”徐公子突然一声惊呼。

苏挽月转头的瞬间,只见朱道长袖口翻出一道寒光,竟是枚淬了毒的银钉,正抵在徐公子喉结上。

那妖道不知何时将徐公子扯到身前,玄色道袍下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着徐公子腰腹,徐公子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泛着青,额角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

“苏姑娘。”朱道长先前被金碑灼得焦黑的指尖擦过徐公子耳垂,“你说这京城第一贵公子的血,够不够续我的血引?”他眼尾的焦痕随着笑意裂开,渗出暗红血珠,“你若不想他变成人彘,便把镇邪玉交出来。”

沈砚寒的指尖在腰间玉扳指上重重一扣。

胡侍卫的软剑已抽出半尺,马将军的长枪尖微微压低,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徐公子喉间的银钉离皮肤不过半寸,稍有异动便是一条人命。

苏挽月心跳如擂鼓,面上却浮起怯生生的慌色,手指攥紧胸前玉佩:“道长要玉便拿去,求你莫伤徐公子......”她余光扫过朱道长站位——妖道为防身后偷袭,左脚虚点雪地,右肩微微前倾,左手因勒着徐公子,手肘处的道袍皱成一团,露出半截青黑手臂。

那是方才被金碑灼烧的伤处,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显然是妖法反噬的破绽。

“慢慢来。”朱道长舔了舔嘴唇,“把玉扔过来。”

苏挽月指尖摩挲着玉佩绳结,突然踉跄一步:“我、我手冻僵了......”她借着踉跄的势头,余光扫向沈砚寒。

帝王本就冷白的脸此刻罩着层霜,却在与她对视的刹那,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头。

马将军和胡侍卫几乎同时动了——马将军借查看残碑的由头绕到左侧,靴底碾过积雪的声响被北风卷散;胡侍卫则装作调整剑鞘,向右挪了三步,恰好封住朱道长退路。

苏挽月又往前挪了两步,离朱道长不过三步之遥。

她能看清妖道眼底的癫狂,能闻到徐公子身上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前世他总爱带在身上的香囊,此刻正随着徐公子颤抖的肩膀轻轻晃动。

“玉给你......”她松开攥着玉佩的手,却在玉坠即将落地的瞬间,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个寒亮亮的东西——是半块月形匕首,刃口还沾着些暗褐色血渍,正是三日前周嬷嬷行刺时掉落的凶器。

她早趁乱将这匕首藏在袖中,原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此刻倒成了救命的关键。

“小心!”朱道长瞳孔骤缩,他到底没料到这看似怯懦的绣娘会突然发难。

苏挽月手腕一翻,匕首破空而出,直取他手肘处那片青黑伤处。

妖道慌忙偏头,银钉在徐公子颈侧划出血线,却也因此松了几分力道。

说时迟那时快,马将军的长枪如游龙出渊,枪杆重重砸在朱道长膝弯;胡侍卫的软剑则缠住他持银钉的手腕,一拽一绞,银钉“当啷”落地。

徐公子趁机向前一扑,苏挽月眼疾手快将他拽到身后,沈砚寒的外袍紧跟着罩下来,将两人护在怀里。

“拿下!”沈砚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胡侍卫和马将军配合着将朱道长按在雪地里,道袍上很快洇出大片血污。

朱道长还在挣扎,喉间发出咯咯怪笑:“血引未断......未断......你们杀了我,血引便会......”

“堵上他的嘴。”沈砚寒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苏挽月颈侧——那里有道细细的血痕,是方才朱道长甩银钉时擦过的。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按住伤口,指腹沾了血,声音却比刚才更沉:“疼不疼?”

苏挽月这才觉出疼来,却摇了摇头:“徐公子没事便好。”她转头看向徐公子,后者正捂着脖子喘气,见她望来,勉强扯出个笑:“阿月......你方才扔匕首的样子,像极了前世在桃林里打枣的你。”

沈砚寒的手顿了顿。

苏挽月心头一跳,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还是不受宠的庶女,徐公子总捧着蜜饯蹲在桃树下,看她拿石子打青枣。

可此刻沈砚寒的掌心还覆在她伤口上,热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倒比记忆里的阳光更暖。

“先回行宫。”沈砚寒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大步往停在林外的步辇走去。

马将军和胡侍卫押着朱道长紧随其后,雪地上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盖住。

直到步辇帘幕放下,沈砚寒才松开她,指腹仍轻轻碰着她颈侧的伤:“方才为何不喊我?”他声音低哑,“你该知道,我宁肯自己涉险,也不愿看你皱一下眉。”

苏挽月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伸手勾住他脖颈。

沈砚寒一怔,便听她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信我。”

步辇外的雪越下越大,朱道长被押上囚车时,突然抬头看向云幕。

他肿得老高的眼皮裂开条缝,望着雪幕中若隐若现的半轮残月,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呢喃:“子时三刻......血引......启......”

而这一切,都被落在最后的胡侍卫听了去。

他手按剑柄,望着囚车消失在雪幕里,又转头看向步辇方向——那里飘出隐约的笑语,混着炭炉的暖意,像团裹在雪壳里的火。

胡侍卫皱了皱眉,将朱道长的呢喃原样记在心里。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行宫外的影壁后,道童打扮的身影正捏碎枚青蚨纸。

纸灰飘进雪里,化作只青蝶,朝着皇宫方向振翅而去。

雪还在下,将所有的秘密都暂时藏进了白色里。

行宫外的灯笼被雪水浸得昏黄,偏殿里炭火烧得噼啪响,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朱道长被按在粗木椅上,胡侍卫刚要取绳索捆他的琵琶骨,便见那妖道突然咧嘴一笑——他原本焦黑的牙龈里,竟泛出一线幽蓝。

“有毒!”苏挽月瞳孔骤缩。

她前世在织锦坊见过染坊伙计误吞蓝矾,那症状与此刻朱道长嘴角渗出的幽蓝如出一辙。

话音未落,朱道长喉间发出含混的咯咯声,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去,银牙狠狠咬碎了舌根处的蜡丸。

“拦住他!”沈砚寒旋身抽剑,剑锋挑开朱道长下颌,却还是慢了半步。

幽蓝毒雾混着黑血从妖道口中喷溅而出,溅在沈砚寒玄色龙纹袖口上,瞬间蚀出几个焦黑的洞。

胡侍卫眼疾手快扯下外袍蒙住朱道长头颅,待掀开时,那妖道的面容已肿成紫茄,眼白翻得只剩一线,喉间漏出最后半句话:“幕......后......不......放......”

“朱道长!”马将军重重拍在椅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偏殿里的气氛陡然凝结,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噗”地爆开,落进铜炉的积灰里。

苏挽月上前两步,蹲下身掀开朱道长染血的道袍。

在他心口处,一朵靛青莲花刺青若隐若现——那纹路与三日前周嬷嬷房里搜到的密信封蜡如出一辙。

她指尖微顿,抬头与沈砚寒对视。

帝王眼底寒芒乍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传太医院。”沈砚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侍卫单膝跪地:“属下疏忽,未搜出毒囊。”

“不怪你。”苏挽月替他解围,指尖划过朱道长青肿的下颌,“这毒囊嵌在舌下,用蜡封得极薄,除非撬开他的嘴,否则难察觉。”她顿了顿,又补道:“但他方才说‘血引未断’,如今又提幕后之人......”

“阿月。”徐公子突然插话,他脖颈上的伤被苏挽月方才塞的金疮药镇住了,此刻攥着她的衣袖,“前世我曾听父亲说,二十年前的‘血引案’牵连过三姓九族,后来先皇用镇邪玉镇压......难道这妖道的血引,与那案子有关?”

沈砚寒的指节抵在案几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镇邪玉留下的灼痕。

他登基后翻看过先皇密档,确有“血引”二字被朱砂重重圈起,旁注“事关国本,永不得启”。

此刻再联系朱道长疯癫言语,他突然想起今日在残碑前,苏挽月被银钉划伤时,自己心口竟泛起钝痛——那感觉,像极了先皇临终前攥着他手说“血脉相连,祸福与共”时的心悸。

“胡侍卫。”沈砚寒突然开口,“去查朱道长近三月的行踪,尤其与周嬷嬷、苏晚晴的交集。

马将军,带亲卫封锁行宫,只许进不许出。“他转头看向苏挽月,目光软了些,”你随我去暖阁,让刘医正看看脖子上的伤。“

徐公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了腰间的沉水香袋。

他望着苏挽月被沈砚寒护着离开的背影,想起前世桃林里那个总被庶姐推搡的小庶女,如今却能持匕首救人,眼底的光比当年更亮。

偏殿外的雪越积越厚,几个小太监抬着朱道长的尸身经过回廊。

走在最后的小太监脚底打滑,撞翻了墙角的炭桶,火星溅在朱道长道袍上,竟烧出个焦黑的窟窿——在他贴身衣襟里,半张染血的信笺飘落雪地,隐约可见“月满则亏”四字。

寒风卷起信笺,飘向宫墙方向。

而宫墙之外,那只青蝶仍在风雪中振翅,朝着皇后宫中的烛火,越飞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