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囚徒的狂喜

魇瞳那句带着冰冷玩味的质疑,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岸边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她……似乎不是‘她’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预想中的震怒、质问、甚至杀意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停顿。

然后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嗤笑,打破了沉寂。来源并非魇瞳,而是那一直散发着深海寒意的澜汐!

白晚熙艰难地抬起被水糊住的眼睛,惊恐地望去。

只见澜汐那张如同冰雪雕琢的俊美脸庞上,那亘古不变的冷漠冰层,竟出现了一丝裂痕!幽蓝如深海漩涡的眸子里,翻涌的不是被冒犯的怒意,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那光芒锐利得刺眼,带着一种挣脱枷锁般的疯狂希冀。他覆盖着幽蓝鳞片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在水流中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而蹲在岸边的魇瞳,反应则更为直接。

他那双漂亮的琥珀金竖瞳猛地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狐火!先前那玩味和试探瞬间被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狂喜所取代。

他艳丽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九条赤金狐尾如同焰火般在他身后兴奋地炸开、摇曳。

“哈!”魇瞳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笑声,他猛地站起身,赤足在湿滑的青苔上轻盈地转了个圈,衣袍翻飞,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鸟。

这两个人细细打量着她

“摔得好!这一跤摔得真是妙不可言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亢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灼灼地钉在白晚熙身上,那眼神不再看一个“冒牌货”

而是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件能打开他们身上无形镣铐的钥匙!

白晚熙被这截然不同的反应惊呆了。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混乱。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是原主的兽夫吗?原主死了(或者说灵魂被替换了),他们不应该愤怒吗?但是他们是又怎么样看出来的呢!

就在这时,白晚熙才刚刚抬起头来,原主残留的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左腿锥心刺骨的剧痛,更加凶猛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冰冷的宫殿里,画面里,一个面容模糊、眼神却充满恶毒嫉妒的雌性兽人凑在原主耳边,低语着挑拨离间的话语,像毒蛇吐信。

原主扭曲着脸,将手中精美的石器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兽夫,伴随着尖利的咒骂:“废物!连只长毛兔都抓不到!滚!都给我滚远点!看见你们就恶心!”那声音里充满了狂躁和不理智的愤怒。

记忆碎片里闪过其他兽夫的面孔——有隐忍的怒火,有深沉的疲惫,有冰冷的麻木,还有如同看瘟疫般的恐惧和厌恶。他们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动作迅速而疏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只有每日清晨或黄昏,洞口会无声地出现还带着血丝的鲜肉。那是他们履行“义务”的唯一证明。除此之外,整个居所空旷冰冷得如同坟墓。

一个极其强烈的意念碎片如同烙印般刻下“结契后谁都别想逃你们是我的!烂也要烂在一起!”这意念里充满了病态的占有欲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那只色彩斑斓、鸣叫声异常刺耳的怪鸟,在枝头跳跃着,发出仿佛嘲弄般的叫声。

原主被那鸟刺激得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爬上那棵滑溜的巨树,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

“抓住你,别想跑。都是我的……”然后就是脚下一滑,天旋地转的坠落感和冰冷的河水……

“呃啊——!”新旧记忆的猛烈对冲,尤其是原主那些充满暴戾、狂躁和恶意的碎片,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白晚熙的大脑!她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的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痉挛,断腿处传来更清晰的骨裂声,她却浑然不觉,只剩下本能的痛苦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痛苦反应,反而让岸边的两位兽夫眼中的狂喜和审视更加炽烈。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呢!”魇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咏叹的调子。

他蹲回白晚熙身边,这次没有捏她的下巴,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因剧痛而冷汗涔涔的额头,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瓷器,眼神却锐利如刀,试图剖析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

“痛苦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他低笑着,“那个只会咆哮和砸东西的疯子可装不出这么‘生动’的表情。”

澜汐没有说话,但他周身那冰冷压抑的水流气息,明显缓和了许多。他幽蓝的瞳孔深深地看着痛苦蜷缩的白晚熙,如同在评估一件突然出现的、可能改变命运的未知物品。他缓缓抬起手。

这一次,水流不再是冰冷凶暴的“水蛇”。

而是数道温和却坚韧的、带着微凉气息的水流轻柔地托起白晚熙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腿,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托起,平放在岸边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大石上。

水流甚至贴心地拂去了她脸上和手臂上的一些污渍,露出了苍白但清秀的、与原主有几分相似却气质截然不同的脸庞。

“带她回去吧!不管她是谁,现在都是我们的雌主”的声音依旧清冷。

“好啊!”魇瞳笑得更加妖异,九条尾巴愉悦地晃动。

“终于有点‘盼头’了,不是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白晚熙,然后转向她,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小可怜,别怕。现在,你可是我们最‘珍贵’的客人了。我们这就带你‘回家’,好好‘照顾’你”。

他特意加重了“珍贵”和“照顾”二字,金瞳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期待。

回家?照顾?

白晚熙在剧痛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挣扎,意识模糊。她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柔和的水流包裹托起,断腿处的剧痛似乎被水流带来的微凉感稍稍麻痹。

她模糊地看到澜汐转身,水流牵引着她跟随。而魇瞳则在她身边亦步亦趋,那双漂亮的琥珀金眼睛,始终带着令人心悸的笑意,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在看一件即将到手的、能解开枷锁的宝物。

“契约……反噬……”原主最后那个充满恶毒诅咒的意念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白晚熙昏沉的大脑中反复回响。

她不知道“回家”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兽夫口中的“珍贵”和“照顾”背后藏着怎样可怕的目的。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从一个暴君的躯体里醒来,却落入了五个被囚禁多年、终于看到一丝自由曙光的危险囚徒的手中。

而他们获得自由的唯一钥匙,似乎就是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伤痕累累的异世灵魂。

剧痛再次袭来,黑暗温柔地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在彻底昏迷前,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只色彩斑斓怪鸟尖锐而诡异的鸣叫声,似乎在嘲笑着什么,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