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封锁线前的焦灼
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公路上显得格外刺耳,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非人的嘶吼,像一把钝锯反复切割着林默一家紧绷的神经。黑色的SUV后备箱塞满了压缩饼干、瓶装水和几床薄被,后座上,妻子苏晴紧紧抱着五岁的女儿林晓雅,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又害怕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死寂的城市轮廓。副驾驶座上,头发花白的林老爷子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开车的是林默,他穿着一件略显皱巴巴的白大褂,眼下有着深重的黑眼圈,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疲惫。他是这座城市顶尖的病毒学博士,几天前,当“猩红热”——一种迅速变异、将人转化为失去理智的嗜血怪物的病毒——如同野火般在城市蔓延时,他就预感到了最坏的结果。
“爸,还有多远?”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了,郊外的临时封锁线,军队应该在那里设立了撤离点。”林默目视前方,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坚持一下,小雅,到了安全地方就好了。”
小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头埋进妈妈怀里。
终于,前方出现了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和密密麻麻的车龙。数辆军用卡车横亘在路中央,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警戒线后是望不到头的、等待检测和撤离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恐惧和绝望的气息。
“下车排队,携带好身份证明和随身物品!”士兵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默一家加入了队伍。队伍移动得极其缓慢,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临,又悄然褪去。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们才勉强挪到了检测点附近。
“下一位!”
林默一家终于轮到了。一名年轻的士兵拿着采血针和试管,快速为他们四人采集了指尖血。
“结果需要汇总分析,你们先到那边休息区等着。”士兵指了指不远处用帐篷临时搭建的区域,“大部队预计中午到达,会统一安排撤离,别着急。”
“中午?”林默皱紧了眉头,“士兵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
“抱歉,博士,这是命令。”士兵面无表情,“所有人都得等检测结果,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林默看着士兵离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作为研究病毒的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病毒的恐怖。根据他之前在撤离过程中收集到的感染数据和趋势模型,病毒的扩散速度远超预期,按照这个速度,这一带恐怕撑不了多久。六个小时,最多六个小时,这里就会被失控的感染者淹没!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赵刚,他在军校时的同学,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的部队里任职。林默拿出几乎快没电的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林默?”电话那头传来赵刚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赵刚,是我!”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现在在郊外封锁线,情况紧急!我们一家等着检测结果撤离,但我估计这里撑不了多久了!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我们先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刚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默子,你知道这不合规矩。检测是死命令,防止感染者混入撤离队伍。”
“我知道!”林默急切地说,“但我是医学博士,我看过数据,六个小时,这里就会完!赵刚,我们是兄弟,你得帮帮我!”
又是一阵沉默,赵刚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办法……倒是有一个,”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很危险。你把你妻儿的血液样本带回去,送到市中心的五家大医院,任何一家都行,让他们做加急检测。只要检测结果显示阴性,我或许能以‘特殊医疗需求’的名义帮你申请快速通过。”
“市中心?”林默倒吸一口凉气,那里现在是感染最严重的区域。
“对,”赵刚的声音带着警告,“记住,五家医院里,市一院、市三院和市妇幼保健院已经沦陷了,千万别去!剩下的市二院和市中医院还在军方和警方的联合控制下,但情况也岌岌可危。医院里挤满了没能及时撤离的军政家属、政府官员、平民和医护人员,外面全是感染者,防守压力极大。”
“那我怎么进去?”
“走下水道,”赵刚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目前相对安全的路线,地面太危险了。我会把医院附近下水道的地图和入口坐标发给你。记住,千万小心,里面也不是绝对安全。拿到检测结果,立刻联系我。”
挂了电话,林默看着手机屏幕上逐渐显示出来的地图和坐标,手心全是冷汗。
“阿默,怎么了?有办法了?”苏晴看出了丈夫的异样。
林默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妻子、女儿和老父亲担忧的脸庞,心中做出了决定。“晴晴,爸,我需要回一趟市中心,去医院做检测。”
“什么?!”苏晴脸色煞白,“市中心?那里全是……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是啊,儿子,太冒险了!我们等等,等到中午跟大部队走不行吗?”林老爷子也急忙劝阻。
“不行!”林默的语气异常坚定,“我是医学博士,我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情况。再等下去,我们都走不了了!相信我,我去去就回,拿到检测结果,我们就能安全撤离了。”
“可是你……”苏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默打断。
“晴晴,照顾好小雅和爸。等我消息。”林默从包里拿出两个标注着“苏晴”和“林晓雅”名字的血液样本试管,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又拿起一把防身用的消防斧,“赵刚会帮我,我会没事的。”
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因为他知道,多说一秒,动摇的可能就是自己。在家人担忧和反对的目光中,林默毅然转身,朝着与撤离方向相反的、通往市中心的黑暗走去。他只是个懂医学的“书呆子”,对于战斗和生存技巧一窍不通,前路必定艰险无比,但为了家人,他别无选择。
第二章:下水道的阴影
离开封锁线,林默按照赵刚发来的坐标,在一处废弃的街角找到了下水道的入口。那是一个被杂物半掩的铁格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潮湿的霉味。林默强忍着不适,用消防斧撬开格栅,一股更浓烈的浊气扑面而来。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刺破黑暗,照亮了下方湿滑的台阶和流淌着污水的通道。深吸一口气,林默握紧消防斧,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下水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和远处偶尔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指引着方向。脚下是没到脚踝的污水,散发着腐败的气味,踩上去黏糊糊的,不知道混杂着什么东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不知名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甲烷和腐烂物的混合气味,令人头晕目眩。
林默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脚步。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这里很安静,但这种安静比外面的嘶吼更让人恐惧,因为你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啪嗒……啪嗒……”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林默猛地停下脚步,握紧了消防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用手电筒四处照射,光柱扫过湿滑的墙壁和交错的管道,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地图显示,通往市二院的下水道需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再左转。
越往里走,空气越压抑,那股危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林默不是战士,他的双手更习惯于握持试管和手术刀,而不是冰冷的武器。他感到一阵恐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一想到苏晴和小雅期待的眼神,想到老父亲担忧的面容,他就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前进。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奇怪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林默立刻熄灭了手机屏幕,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
黑暗中,几团模糊的影子在污水中蠕动着,慢慢靠近。借着远处透进来的一丝微光,林默看清了它们的样子——是几只被感染的老鼠,身体肿胀,眼睛发红,正顺着污水流窜,嘴里发出“吱吱”的、带着攻击性的叫声。
还好,不是人型的感染者。林默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大意。这些被感染的生物同样危险。他握紧消防斧,等老鼠靠近,猛地挥斧砍去。
“噗嗤!”斧头砍中了一只老鼠,将它钉在了墙壁上。其他几只被惊动,尖叫着扑了过来。林默毕竟不是专业格斗者,动作有些慌乱,手臂被一只老鼠狠狠抓了一下,留下了几道血痕。他强忍着疼痛,连续挥斧,终于将剩下的几只老鼠解决掉。
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林默急忙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水冲洗伤口,缠上绷带。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知道,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他重新打开手机,加快了脚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过一分钟,家人的危险就增加一分。他必须尽快赶到医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十字路口。林默按照指示,向左转去。这里的通道似乎更宽敞了一些,但也更加黑暗。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嘶吼声从前方传来,虽然很遥远,但在这寂静的下水道里却格外清晰。林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是感染者!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立刻熄灭灯光,躲在一根粗大的管道后面,仔细倾听。那嘶吼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林默透过管道的缝隙望去,只见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蹒跚的身影,正是被感染的丧尸!
它们似乎是从更深的下水道里游荡过来的,身上沾满了污泥和不明液体,腐烂的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他只有一把消防斧,面对这些力大无穷、不知疼痛的怪物,几乎没有胜算。他只能祈祷这些丧尸没有发现他,尽快走过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丧尸们一步一步地从林默藏身的管道旁走过,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能听到它们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林默紧紧贴着墙壁,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那拖沓的脚步声和嘶吼声终于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林默瘫软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太危险了,下水道里竟然也有丧尸。赵刚说得对,这里从来就不是安全的地方。
他不敢再停留,站起身,强打精神,继续朝着市二院的方向前进。接下来的路程,他更加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仔细观察四周,随时准备躲藏。
五个小时,漫长而煎熬的五个小时。当林默终于看到前方下水道顶部透出一缕较为明亮的光线,并且听到了上方隐约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时,他知道,他到达了市二院的下方。
第三章:医院的孤岛
林默按照赵刚给的另一个坐标,找到了通往医院内部的一个检修通道入口。入口上方是一个铁盖,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是医院的一个偏僻角落,似乎暂时没有丧尸。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沉重的铁盖。阳光(虽然被硝烟和灰尘遮蔽)猛地照射进来,让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他警惕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废弃的小院子,角落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有几处弹孔,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和人们的呼喊声。
看来,医院的防守还在继续。
林默迅速爬出下水道,将铁盖重新盖好,然后猫着腰,沿着墙壁向医院主楼靠近。他能看到主楼的窗户上布满了弹孔,有些玻璃已经破碎,偶尔还能看到士兵在窗口射击。
“站住!什么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枪栓拉动的声音。
林默吓了一跳,立刻举起双手:“别开枪!我是林默,赵刚让我来的!”
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从墙角后走了出来,枪口依然对准着他。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赵刚?哪个赵刚?”
“就是……就是负责郊外封锁线的那个赵刚上尉!”林默急忙说道,“他让我来市二院送血液样本做检测!”
队长皱了皱眉,拿出对讲机:“报告,发现一名自称赵刚上尉朋友的男子,请求确认身份。”
对讲机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赵刚的声音:“是我,让他进来,他叫林默,带了两个血液样本,送去检验科加急检测。”
“收到!”队长这才放下枪,对林默点了点头,“跟我来,小心点,外面不安全。”
林默跟着士兵穿过院子,进入了医院主楼。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走廊里挤满了人,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墙角处,士兵们正在加固防御工事,将桌椅、柜子堆起来作为路障,枪口对准着各个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恐慌的气息。
“这边走。”士兵带着林默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
“怎么这么多人?”林默忍不住问道。
“能走的早就走了,”士兵叹了口气,“剩下的要么是走不了的重病号,要么是等着家人的,还有就是……你知道的,那些有‘身份’的人,总想着能有更好的撤离机会。”
林默沉默了。他看到一个母亲抱着高烧的孩子在哭泣,看到一个医生疲惫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看到士兵们脸上浓重的倦意和警惕。这里就像一个被围困的孤岛,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救援,或者毁灭。
终于,他们来到了位于三楼的检验科。科室里也是一片忙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操作着仪器,旁边还有士兵在守卫。
“张医生,这位是赵刚上尉介绍来的林默博士,送样本过来加急检测。”士兵说道。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医生转过身:“林博士?样本呢?”
林默连忙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两个试管,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麻烦了,张医生,这是我妻子和女儿的血液样本,情况紧急,我们等着结果撤离。”
张医生接过试管,看了看标签:“知道了,我马上安排。你去那边等着吧,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
林默点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他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合眼,又经历了下水道的惊魂一刻,此刻精神一放松,浑身的疲惫和酸痛就涌了上来。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苏晴和小雅的身影。
“还有多久……”他喃喃自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检验科里只有仪器运作的“滴滴”声和医生们低声的交谈。外面的枪声时断时续,偶尔还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林默的心一直悬着。他不知道郊外的封锁线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张医生拿着两张检测报告走了过来:“林博士,结果出来了,两份样本都是阴性,没有感染病毒。”
林默猛地睁开眼睛,接过报告,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阴性……太好了!谢谢你,张医生!”
他立刻拿出手机,给赵刚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喂,默子?”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赵刚!结果出来了,阴性!我妻子和女儿都没事!”林默激动地说。
“太好了!”赵刚也松了口气,“你现在立刻离开医院,我已经跟封锁线那边打好招呼了,你拿着检测报告,他们会放你的家人优先通过。撤离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正在组织登车,估计还有半小时左右就要出发了!”
“半小时?”林默看了看时间,“从医院到封锁线,正常开车都要四十分钟,现在路上全是障碍和感染者,我怎么赶得及?”
医院走廊的灯光在傍晚时分显得格外惨白,混合着远处断断续续的枪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林默攥着苏晴和小雅的阴性检测报告,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捏碎。赵刚在电话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下水道被水泥封死了,军方为了阻断感染者渗透,必须做战术性的封锁……别走原路回来了,默子,去跟着医院的撤离部队走吧。”
撤离的消息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拥挤的医院里激起一片混乱。士兵们用扩音器反复通知:“明早六点,直升机与装甲车撤离,按优先级登记!老弱病残及家属优先!”但现实冰冷——直升机只能搭载十人,四辆装甲车勉强塞下五十人,而医院里滞留的平民、医护和士兵足有俩百多。林默看着抱着孩子哭泣的母亲、缠着绷带仍在指挥防御的军官、靠在墙角默默擦拭步枪的年轻士兵,胸腔里像堵了块巨石。
“林博士,”一名脸上有烧伤疤痕的士兵走过来,递给他一壶水,“赵上尉托我给你带句话:‘活下去,才有可能研发出解药。’”
林默苦笑。作为病毒学博士,他比谁都清楚“希望”在丧尸围城的现实里多么脆弱。下水道被封,意味着他被困在了这座孤岛。苏晴和小雅还在郊外封锁线等他,若他无法返回,她们能否挤上撤离的卡车?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却又在看到走廊尽头那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妇时顿住了脚步——留下,或许能帮上忙;离开,才能找到家人。这种矛盾像病毒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良久的沉默后,“我留下。”他对那名士兵说,声音沙哑,“明天跟着大部队撤离,就算挤不上飞机装甲车,等下一次救援也行。”
夜色渐深,医院的防御暂时稳住了。林默在检验科找了张空床,疲惫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试图不去想苏晴担忧的眼神,不去想小雅奶声奶气的呼唤,但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噩梦却如影随形。
晨光熹微,直升机的轰鸣声撕裂天空。人群疯了似的涌向停机坪,士兵们用枪托维持秩序,却被潮水般的人流冲垮。突然,医院外墙轰然倒塌,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嘶吼着涌入,利爪撕碎了试图登机的老人,鲜血溅满了直升机的舷窗。他看到张医生被扑倒在地,看到那对老夫妇相拥着被吞噬,而他自己被困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直升机升空,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苏晴绝望的脸——她和小雅根本没赶上撤离,她们……
“啊!”林默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白大褂。窗外是死寂的夜,只有远处零星的枪响证明现实并非梦境。但梦里那股彻骨的寒意还在,他清晰地记得那些被撕碎的躯体、绝望的眼神——如果明天真的是这样呢?等待救援,或许只是等待死亡的另一种形式。
“不能等了。”他掀开被子,心脏狂跳。必须今晚就走,就算下水道被封,也要找到别的路!
他摸到口袋里赵刚托人带来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镇定。检查弹匣,七发子弹,聊胜于无。他悄声穿过熟睡的人群,找到昨晚那位烧伤疤痕的士兵:“我需要离开医院,现在。”
士兵愣了一下,随即从腰间解下一个战术手电:“西边楼梯间有个通风口,通向地下车库,车库后面有个废弃的排水管道,可能能绕到医院外围。记住,别开灯,碰到感染者……用这个。”他盯着林默的手枪,又塞给他一枚手雷,“赵上尉说,你是能救大家的人,活着出去。”
林默握紧手电和手雷,点了点头。通风口狭窄闷热,他像壁虎一样贴着金属壁爬行,汗水滴在下方的管道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透出一丝微光——地下车库到了。
车库里停着几辆被撞毁的救护车,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林默屏住呼吸,掏出手枪,保险栓“咔哒”一声轻响。一只感染者猛地从车后扑出,腐烂的牙齿几乎咬到他的脖颈。他下意识扣动扳机,“砰!”枪声在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子弹击穿了感染者的头颅,黑血溅了他一脸。
“该死!”他低骂一声,知道枪声会引来更多麻烦。顾不上擦脸,他猫着腰冲向车库后方,果然看到一个直径半米的排水管道口,洞口外是杂草丛生的后院。
刚钻出管道,一阵密集的嘶吼声从左侧传来。他转头望去,只见五六个感染者蹒跚着冲来,月光下,它们肿胀的面孔扭曲而狰狞。林默心脏狂跳,举枪射击——“砰!砰!”两发子弹击中了最前面两只的膝盖,它们扑倒在地,却仍在蠕动。他没时间补枪,转身就往黑暗中跑,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他记得赵刚发来的地图,医院后方有一条废弃的铁路隧道,或许能通往郊外。他沿着墙根狂奔,手电光在黑暗中乱晃,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一堆碎石上。手枪滑出掌心,掉进了旁边的排水沟。
“不!”他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的感染者已经追了上来,最近的一只距离他不到三米。他绝望地摸向口袋里的手雷,手指刚触到拉环,突然听到“嗒嗒嗒”的枪声——一挺机枪从远处的哨楼里射出火舌,精准地扫倒了所有感染者。
“林博士!这边!”是那个烧伤疤痕的士兵,他站在哨楼顶上挥手,“隧道口在东边,我帮你压制!快跑!”
林默顾不上道谢,连滚带爬地冲向东边。隧道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他一头扎了进去,身后的枪声渐渐稀疏。隧道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比下水道更死寂。他打开手电,光束照亮前方蜿蜒的铁轨,尽头似乎有微光。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微光越来越亮——是隧道出口!他踉跄着冲出隧道,眼前是熟悉的郊外景象:远处的封锁线灯火通明,撤离的卡车正在编队,而封锁线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孩子,焦急地望向隧道方向。
“晴晴!小雅!”林默嘶哑地喊出声,朝着她们狂奔。
苏晴猛地回头,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男人,泪水瞬间决堤。她松开林老爷子的手,抱着小雅冲向他,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紧紧相拥。
“爸爸!”小雅扑进他怀里,小手摸着他脸上的血污,“爸爸不怕,妈妈说你会回来的。”
林默紧紧抱着妻女,感受着她们真实的体温和心跳,仿佛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装甲车的引擎也开始咆哮。他抬起头,看到赵刚站在一辆指挥车上,朝他敬礼。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林默沾满血污却带着笑容的脸上。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丧尸病毒仍在蔓延,人类的抗争才刚刚开始。但此刻,他握着苏晴的手,抱着小雅,看着老父亲欣慰的眼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未来多艰险,他都会用生命守护这道血脉构筑的防线。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医院的废墟下,一只被感染的老鼠正拖着肿胀的身体,钻进另一条未被封死的下水道,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病毒的蔓延,从未停止。
第五章:裂痕与抗体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悄然合上,隔绝了安置点嘈杂的人声。林默跟着张教授穿过堆满培养皿和临时电源的过道,目光下意识扫过墙上贴着的病毒结构图——猩红热病毒的刺突蛋白在荧光笔勾勒下,像一簇簇张开的毒爪。
“你的症状很特殊。”张教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白大褂袖口蹭到了一台发出“滴滴”声的离心机,“高烧、青斑、黑血……但最终自愈了。这在所有记录在案的病例里从未出现过。”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落在林默手臂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上。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他早料到会被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是之前掰弯钢筋时留下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张教授,我需要确认这里没有监听设备,也没有第三个人。”
张教授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他快速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通讯频道我已屏蔽,门口有我的学生守着,绝对安全。”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探照灯的光束,在林默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凑近张教授,几乎能闻到对方白大褂上消毒水混着汗水的气味:“我被变异老鼠抓伤后,体内的免疫系统产生了异变。现在……”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对猩红热病毒完全免疫,而且感官和力量都有异常提升。”
“什么?”张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被他自己咽了回去。他抓住林默的手腕,掀开袖子盯着那道疤痕,“免疫?你确定?有没有做过血清检测?”
“还没有。”林默抽回手,走到显微镜前,假装调试镜头来掩饰紧张,“但我做过自我测试——用微量病毒样本接触黏膜组织,没有任何反应。”他没说的是,那微量样本是他趁夜从医疗废物桶里偷偷收集的,测试时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病毒颗粒在载玻片上蠕动,却无法穿透他的皮肤。
张教授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天大的发现!”他突然停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你的血清可能含有广谱抗体!如果能提取……”
“嘘!”林默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侧耳倾听——百米外的士兵岗哨传来换岗的脚步声,帐篷里隐约有孩子的啼哭。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听到实验室天花板的通风管道里,传来极其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管道夹层里移动。
“有人在监听?”张教授脸色一变。
林默摇摇头,只是将声音压得更低:“不确定,但消息必须封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保鲜膜包裹的玻璃片——那是他今早偷偷刮下的自己的皮肤组织,“这是我的样本,用最高安全等级的容器保存,别让任何人知道来源。”
张教授接过玻璃片,指尖微微颤抖。他明白林默的顾虑——在资源匮乏的末世,一个“免疫者”的价值足以让任何势力觊觎,甚至可能被当成行走的血清库。
“我会用暗码标注样本,对外只说是‘未知抗体源’。”张教授将玻璃片锁进保险柜,又删除了电脑里刚才的聊天记录,“研发团队里只有我和两个最信任的学生知道核心数据,其他人只负责外围实验。”
实验室的灯光在两人头顶嗡嗡作响,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林默走到窗边,看到苏晴正抱着小雅在帐篷外喂兔子——那是安置点发给孩子们的安抚动物。小雅的笑声隔着玻璃传来,像一串清脆的铃铛。
“教授,”林默转过身,眼神异常坚定,“我加入研发团队的条件,是确保我家人的绝对安全。如果我的身份暴露……”
“我明白。”张教授打断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基地地下一层有个备用实验室,只有我和你有权限进入。从明天起,你的研究在那里进行。”
当林默走出实验室时,夜色已深。他故意绕了远路,假装去厕所,却在拐角处停下——他听到刚才通风管道里的金属摩擦声,此刻正从身后的水塔方向传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掌心的力量感再次浮现——如果真的有人在窥探,他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找到解药。
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破烂防护服的身影从水塔后闪身而出,脸上的防毒面具镜片反射着冰冷的月光。他举起对讲机,用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低语:“目标确认,免疫者已接触研发核心。重复,‘抗体源’激活。”
远处的城市废墟中,那只被感染的乌鸦突然振翅飞起,嘴里的碎布上,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病毒的变异链条,因为这个隐秘的抗体携带者,正悄然转向更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