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案卷之血色出租车

第一章:红色的黎明

2003年6月1日,凌晨,三山市,某公司办公楼后不远的巷子中,弥漫着一股死亡气息。一辆车牌号为山S23672的出租车,斜着横在路中间。车辆的车门半敞着,车内顶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线。

凌晨四点,刑警队长刘欣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抵达现场。他拿出手电,入目是一个中年男子,身体前倾,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向下低垂着。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工装衬衫,胸口处被大片粘稠、接近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所浸透,仿佛一朵绽开的花朵。

“刘队,死者身份确认了,叫福顺,34岁,开出租车五年多了。”说话的是新来的警员小解,他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根据现场初步勘验……凶手作案手段非常残忍,死者左胸口处有枪伤,应该是近距离射击,火药灼伤很清晰。颈部和胸口还有几十处被锐器捅刺的伤口,深浅不一,有几刀很深,非常致命。”

刘欣缓缓靠近,借着强光仔细观察那些伤口。枪伤洞穿的不仅是死者的肉体,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审判。而那些凌乱的刀伤则显略显混乱跟疯狂,每一刀力度都不同,仿佛凶手在宣泄着什么。“财物都在,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抢劫杀人案……”刘欣眉头紧锁,低沉地自语,“先是枪击,之后又补了这么多刀……仇杀吗?”现场钱包里的几百元现金和手机完好无损,虽然排除了劫财的动机,但也让这起凶案笼罩上了一层迷雾。

第二章:追凶疑云

回到警局,案情分析会上的气氛略显凝重。刘欣梳理着线索:“小王你去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看看有没有纠纷或者仇人……小张你去案发周边,看看有没有目击者……小解,枪很可能是凶手自己做的,重点排查全市及周边县区的五金店、化工商店,看近期有没有人购买过钢管、火药、钢珠这类可疑物品!”一条条命令迅速下达,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撒向城市的每一处。

03年的时候,虽然监控技术已经存在,但主要应用于特定场所(如银行、政府机关等),且技术处于从模拟向数字过渡的阶段,所以技术部门并未提供有用的信息,一时间,案件陷入僵局。

6月5日,警局中一通电话响起,“喂,我是刘欣。”“刘队,我这边找到一名目击者!”电话的一端传来小张略显激动的声音,经过连日的走访排查,终于找到了目击者,他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根据回忆:当晚他突然胃痛出去买药,看到不远处有三个年轻人在路边争论着什么,因为时间比较晚,街上也没什么人,他就多看了几眼,不一会他们犹犹豫豫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时,小解那边也传来了一条好消息,“刘队,这边一家店主说,有几个年轻人前段时间购买了火药!”

目击者的描述与商店老板回忆,如同散落的拼图,被迅速汇集到技术部门。在模拟画像师那间堆满画稿的房间里,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紧张进行着。画像师凝神倾听目击者与商店老板的描述,手中的铅笔在速写本上游走,不时停下画笔询问细节:“鼻子是否更高一点?”“耳朵的轮廓是这样吗?”“左脸颊那道疤,有多长?是新的还是旧的?”目击者紧锁眉头努力回忆,这时商店老板则指着画稿补充道:“对!就是这个眼睛,嗯,有点像!然后他那个耳朵有点招风……”笔尖沙沙作响,画稿被小心翼翼地涂抹、修改。几个小时后,三张素描画像诞生了——虽然画稿做不到如照片那般精确清晰,但三个年轻人的神态、五官、略显凌乱的发型,以及其中一人左脸上狭长的刀疤痕特征,都清楚的呈现在画纸上,以然捕捉到了嫌疑人的核心相貌轮廓。

第三章:确定嫌疑人

三张画像被迅速复印、扫描、分发。它们出现在刑侦支队每一位队员的手上,贴满了城区及周边乡镇派出所的公告栏,也发放到了每一名店主的手中,同时警方将画像送往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高速路口检查站等关键枢纽。画像上那三张年轻却透着一丝丝凶狠的面孔,瞬间成为全市警方心中最重要的目标。

案情分析会的气氛更加凝重。刘欣指着投影上的画像,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画像出来了,特征非常明显!同时结合现场勘查和目击者口供,这三人是本案重大嫌疑人无疑。他们手段凶残,并且持有自制火器,社会危害性极大!”局长目光如炬,沉声下达命令:“立即启动重大案件响应机制,发布通缉令!并向全社会公开悬赏缉拿!”

通缉令在极短时间内被精心制作完成。它不仅清晰的呈现了三名嫌疑人的模拟画像,同时用加粗的黑色字体标明了三人的显著体貌特征以及所涉的“故意杀人”重罪。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下方那行醒目的红字:“凡提供重要线索或直接抓获犯罪嫌疑人者,奖励人民币五万元;对协助抓捕有功的单位或个人,给予重奖!”

这张通缉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瞬间引发轰动,在当时那个年代,故意杀人、五万元无不引发各种关注。通缉令迅速被张贴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公交站台、小区公告栏、各商场入口、银行门口……本地电视台同时滚动播放通缉信息,模拟画像和悬赏金额占据了新闻节目的重要位置。在老百姓的谈论中,“五万块钱”和“杀人犯”一时成了最热门的话题。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那三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围去。

与此同时,警方内部的分析会上,刘欣和他的团队反复推敲、研究着嫌疑人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状态。“从他们的作案手法上来看,虽然有预谋,但执行过程略显粗糙,有着一股愣头青的狠劲。同时根据目击者的口供,他们拦车时很犹豫,案发后应该也是仓皇逃离现场,未对现场做任何处理……这很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作案!”刘欣一边敲着桌子,做出关键判断,“既然他们是‘初犯’,心理防线肯定不强。现在通缉令发的铺天盖地,新闻滚动每天都在播出,他们肯定看到了!这时他们内心巨大的恐惧会驱使他们做一件事——逃!”

“逃?往哪里逃?”局长眼神锐利,“他们应该没有自己的车辆,而最常规的交通工具是——火车和长途汽车!所有人马上行动!”命令如闪电般被快速执行,以火车站、长途汽车站为核心,辐射周边出租车停靠点、高速路出入口,形成了一张拦截大网,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张开。

第四章:阴影中的三人

同一时刻,在三山市一个堆满杂物的出租屋内,廉价烟草、剩余快餐、汗水味混杂在一起,三个年轻人挤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他们对面是一台画面老旧的电视机。电视机内,新闻主播甜美的播报声,在他们耳中却是那么的尖锐:“观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插播一条由三山市公安局发布的紧急通缉令。请广大市民高度警惕,协助警方缉拿重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

曾川,22岁,是三人中的“大哥”,此刻他双手紧握成拳,甚至连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额头上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淡淡的微光。杨刚,21岁,他沉默地坐在一旁,用力吸着指间的劣质香烟,仿佛要将所有的慌乱与不安吸入肺腑深处。而最年轻的汤笑,20岁,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不停地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明显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当中。

“X!别他X抖了!”曾川猛地起身,一脚踹在汤笑身上,声音透露着一种强装的狠厉,“不就是杀个人吗?想混出个人样,当大哥,连这点‘胆’都练不出来?以后这种事有的是!怂包!”

“川……川哥,我……我是真怕……”汤笑一开口,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川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啊?这要是被……被抓了……会……会被枪毙吧……”

“错?”曾川发出一声嗤笑,“当初你在厂里被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说你错了?不想被人欺负,想当大哥,想让人怕你,就得这样!我跟你说,这‘练胆’只是第一步!刚子,你说是不是这样?”曾川看向一旁的杨刚,他此时迫切的需要有人认同他。

杨刚狠狠把烟丢在地上,火星在地上溅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川哥说得没错……你他X现在后悔有个屁用?人都已经杀了……我们不能在躲在这了,赶紧想办法避一避风头才是。”

他们曾是一个工厂的工友。2003年年后,因为厌倦了流水线上枯燥重复、看不到头、且被工头欺负的日子,三人相继辞去工作,同时怀揣着对“江湖”的憧憬,想混出头当“大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终日游手好闲。这时,曾川不知从哪道听途说,笃信了一条荒谬绝伦的“成功之道”:要混社会、当大哥、受人尊敬,必须先去“练胆”——而“练胆”的最高形式,就是杀人。

当曾川提出这个疯狂的想法,杨刚和汤笑起初是拒绝的,但架不住曾川日复一日的洗脑,他每天都会跟他们说,只要“练胆”成功,马上就能当上“大哥”,道上到时候有的是人来“孝敬”他们,在曾川绘声绘色的描述下,两个同样迷茫、渴望“富贵”的年轻人,内心最后一道防线逐渐被瓦解。一种扭曲的“兄弟义气”和“同甘苦共富贵”的错觉,最终让他们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杨刚的父亲当过兵,他曾在乡下跟随父亲学习过制作火枪,曾川便提议,先搞把枪来防身,于是他们陆续购买了火药、钢管、钢珠、匕首等。

第五章:荒谬的“练胆”计划

5月31日深夜,这个荒唐的“练胆”计划开始付诸行动。他们先是在三山高速路口附近,寻找着“合适”的目标,目标最好是一个看起来容易对付的独行司机。不知是运气不佳还是内心的犹豫作祟,他们几次招手拦车都未能成功。在一阵焦躁和不耐中,他们决定转移阵地,来到市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换了几个地方之后,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驶入他们的眼中,正是福顺驾驶的山S23672,曾川抬手拦下了这辆车,并招呼着另外两人赶快上车。命运,也在这一刻将他们带入了无尽的深渊。

曾川拉开副驾驶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眼神阴鸷地看了眼司机。杨刚和汤笑则是坐进了后排,福顺也没有在意,问了声去哪里便没说话了。车子缓慢启动,福顺却不知,这一开,就要了他的命。当出租车开至某公司办公楼后那条寂静无人的小巷时,曾川低喝一声:“师傅,靠边停一下。”就在福顺依言减速、车还未停稳的瞬间,曾川猛地掏出了那把粗糙的自制火药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福顺的左胸口……

6月7日,抓捕巨网早已全面展开,只待三人露面。此时的曾川三人,匆忙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衣物和一点现金,拿上自制火枪和匕首,决定立刻逃离三山。他们计划先乘坐长途大巴抵达云市,再从那里逃往更远的南方,只要出了边境,凭借着手中的家伙和他们现在在道上的“名声”,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三山市长途汽车站,人潮涌动,刘欣带领着便衣警员,潜伏在售票厅、安检口和各个登车口,他们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面孔。当曾川三人的身影出现时,看着其中一人左脸上的刀疤,刘欣马上确定,就是他们。只见三人眼神飘忽,不停地四处张望,脚步匆匆地挤向一辆即将发往云市的大巴。就在曾川的一只脚即将踏上大巴的那一刻,刘欣如离弦之箭,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将其狠狠按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突如其来的遭遇让曾川大脑一片空白,他终究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惊慌之余他甚至忘记了藏在衣服中的自制火枪。“警察!别动!”紧随其后的警员迅速控制了试图趁乱逃走的杨刚和汤笑。三人脸上此时再无一丝血色,只剩下满脸的绝望。

第六章:迟来的忏悔与沉重的代价

审讯室中,面对铁证(现场遗留物证比对、火药购买记录、证人证词等)与警方提出的严重后果,曾川所谓的“江湖义气”简直不堪一击。他交代了那个荒诞而血腥的夜晚:由他提议的“练胆”计划,到选定目标,最后如何在车上由他率先开枪,之后三人又如何用匕首疯狂捅刺被害人……他们的动机与残忍,令办案的警官瞠目结舌。

杨刚和汤笑此时早已泣不成声,精神几近崩溃。他们反复哭诉着:“是他(曾川)逼我们的……他说不干就不是兄弟……我们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我们不想的……真的不想……我们就是……就是想以后能混得好点,不受欺负……”苍白的辩解在冰冷的证据和一条逝去的生命面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练胆?当大哥?”刘欣看着眼前这三个面容尚显稚嫩却犯下弥天大罪的年轻人,内心不由的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愤怒。他们本是大好年华,应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却在一种扭曲的价值观驱使下,亲手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而他们所谓的“练胆”,让一个家庭失去了丈夫,让一个家庭失去了儿子,让一个孩子永远没有了父亲。

与此同时,警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打破了办公区原本凝重却有序的节奏。来人是福顺的妻子,此刻她整个人承受着巨大的悲痛,被一位同样红着眼眶的亲戚搀扶着。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唯独那双眼睛却又红肿得吓人,眼中有绝望、愤怒和一种茫然。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是她年幼的孩子。孩子的小脸满是泪水和鼻涕,他一只小手在母亲手中,另一只小手死死抓着母亲的裤管,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懵懂与恐惧。

第七章:难以愈合的伤

案件侦破迅速,证据确凿。在法庭上,曾川、杨刚、汤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公诉人详细陈述了三人为杀人练胆,预谋持枪械行凶,致一人死亡,犯罪动机卑劣,手段残忍,情节、后果严重,社会危害大,均系主犯,主观恶性深,人身危险性大,均应依法惩处。最终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曾川、杨刚、汤笑三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在法官庄严宣判的那一刻,法槌落下,敲碎了三人的“江湖梦”。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悔恨瞬间涌上他们的心头,顿时法庭上响起三人崩溃的大哭声。他们用最极端的方式“练”了胆,付出的却是自己和他人的未来,以及数个家庭的破碎。

血色出租车的案件已尘埃落定,但它给受害人家属、甚至这座城市刻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在未来的日子里,它会像一个冰冷的警示碑,矗立在人们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