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州城的日头晃悠悠转过十几天,苏府东跨院的竹影在粉墙上挪了又挪。
李玄度盘膝坐于榻上,体内那两股冰炭不同炉的真气,如同两只被强行按头拜把子的凶兽,在拓宽的经脉里龇牙咧嘴地打着转。
左边丹田,九阳真气如温水煮青蛙,丝丝缕缕地熨帖着那些被幽冥魔功冻裂的细微创口;右边经脉,幽冥魔气则像被顺了毛的炸毛猫,虽依旧死寂阴寒,却好歹不再四处乱窜搞破坏了。
【叮!‘功德无量’系统(冰冷自得):哼!若非本座幽冥魔功根基深厚,宿主这破败丹田早该碎成齑粉!此乃魔功护体之功!】
【叮!‘天命’系统(狂傲不屑):笑话!若非本座煌煌九阳如大日普照,以纯阳真气温养调和,宿主早被那阴毒魔功冻成冰雕,再被魔气蚀穿心脉!此乃天命神功之德!】
清晨吐纳收功,李玄度缓缓睁眼,一口白气如箭,射出尺余方散。内伤尽复,修为甚至隐隐精进了一丝。
他推开雕花木窗,庭院里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晨风卷着,簌簌落在青石阶上。这份安宁,如同温吞的水,浸泡着他属于现代人李玄度的魂魄。
不必提心吊胆,不必刀头舔血,甚至能短暂屏蔽脑中那两个聒噪不休的系统——只要他愿意,似乎真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做一位清贵闲散的“李公子”。
然而,指尖抚过背后那柄用粗布紧裹、依旧散发着若有若无铁锈与血腥气的厚背钢刀时,骨髓深处便泛起一丝刺骨的寒意。悠闲是鸩酒,饮之即死。
他轻轻关上窗,隔绝了满院春色。今日,该去威远镖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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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镖局的门脸依旧气派,空气里也似飘着若有若无的药草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赵铁山的左臂还吊在胸前,但气色好了许多,正指挥着趟子手擦拭车辕,见李玄度一身素净白衣进来,连忙迎上:“李少侠!快请里面坐!您这气色,大好了!红光满面,定是神功精进啊!”他热情地将李玄度引入前厅,亲自奉上热茶。
【叮!‘天命’系统(得意):听见没?凡人都能看出宿主受天命眷顾,神功精进!此乃本座之功!】
【叮!‘功德无量’系统(阴冷):红光?那是魔功噬血反哺之兆!凡人无知!宿主,速速汲取此人精血巩固魔基!】
李玄度面不改色,颔首致意,接过茶盏,并未沾唇,只放在一旁酸枝木茶几上。他目光扫过厅内“威震八方”的匾额和锃亮的兵器架,似随意开口:“赵镖头,李某初出茅庐,对这偌大江湖,所知甚浅。不知…这江湖上,好手修为,大抵如何分判?”
赵铁山正了正神色,眼前这位可是深不可测的主儿。他不敢怠慢,斟酌道:“少侠过谦了。江湖境界虽有公论,但具体到人,还得看功法、经验、临阵机变。不过,大体说来……”
他伸出三根手指:“打通十二正经,真气可初步外放护体或加持兵刃,此为‘通脉’,乃第三级。江湖上九成跑腿的、趟镖的、看家护院的,能到这一步,已算入了门,勉强算得三流人物。”
“若再进一步,”他屈起两根手指,神情郑重,“贯通奇经八脉,真气运转圆融无碍,举手投足皆具莫大威力,此为‘凝罡’,乃第四级。到了这一步,便算真正登堂入室,可称二流好手!如在下这般,在镖局里也能做个镖头。”
他看向李玄度,眼中满是赞叹:“至于少侠您…观那日刀气之盛烈,真气之雄浑凝练,只怕已摸到‘凝罡’的门槛了吧?如此年纪,如此修为…恕赵某直言,实乃天纵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叮!‘功德无量’系统(暴怒尖啸):警报!警报!宿主被误认为区区‘凝罡’蝼蚁!‘血手修罗’威名扫地!此乃奇耻大辱!立刻斩杀此獠!取其头颅以证修罗威仪!】
【叮!‘天命’系统(陶醉):善!善!善!获得他人由衷赞誉,谦逊有礼而不自傲,此乃正道侠士之风骨!天命值+200!魅力值+50!请宿主继续保持!】
李玄度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热气遮掩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天纵之才?沈青崖原主二十出头已是六级巅峰宗师!自己这点道行,在仇家眼里就是盘菜!
他放下茶盏,指节在茶几上轻轻一叩,清脆的声响打断了脑中系统的聒噪:“赵镖头谬赞。江湖浩瀚,李某这点微末修为,实在不值一提。”话锋一转,“倒是镖局近日,似有要事?”
赵铁山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带着兴奋:“正要与少侠分说!刚接了青山派一桩天大的富贵镖!送亲!”
“送亲?”李玄度眉梢微挑。
“正是!”赵铁山搓着手,眼中放光,“青山派掌门的爱女,要嫁入蜀中唐门!婚期就在下月!委托我们威远镖局,护送嫁妆和送亲队伍,一路前往唐家堡!”他凑近了些,信心满满:“少侠您想,唐门!那可是蜀中巨擘!顶尖世家!谁敢打唐门媳妇的主意?青山派也说了,十拿九稳!不过嘛…”他嘿嘿一笑,露出商人本色,“排场不能小,为求万全,人手多多益善。酬金,丰厚得很!三日后便启程!”
他热切地看着李玄度:“少侠武艺高强,见识不凡,不知…可愿再帮衬我威远镖局一回?一同走这趟‘富贵平安镖’?酬劳方面,定让少侠满意!”
【叮!‘功德无量’系统(亢奋):唐门!蜀中巨擘!新娘!嫁妆!天赐良机!宿主!杀光送亲队伍!血祭新娘!夺取嫁妆!嫁祸唐门与青山派!掀起腥风血雨!功德点必将翻江倒海!清除负债指日可待!】
【叮!‘天命’系统(激昂):护卫良缘,维系正道联姻!此乃大功德!宿主!此乃扬名立万、积累善缘之绝佳机会!铲除可能出现的宵小,彰显天命之威!善功必将暴涨!天命值飙升!】
唐门…李玄度脑海中闪过零星记忆碎片:机关毒术,独步天下,深不可测。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更需要一个跳板。
这趟看似“富贵平安”的镖,或许是个机会,也是两个系统暂时目标“一致”的难得空窗期——虽然它们达成“一致”的途径南辕北辙。
“李某闲人一个,”李玄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手指无意识地在裹着粗布的刀柄上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安抚体内因系统吵闹而再次蠢蠢欲动的冰火气旋,“左右无事,便随镖头走这一遭,权当…游历蜀中了。”就当带两个脑子有坑的“随身老爷爷”去旅游了。
“太好了!”赵铁山大喜过望,猛地站起,牵扯到伤臂也浑不在意,“有少侠压阵,此行更是稳如泰山!我这就去安排!”
赵铁山兴冲冲地出去。前厅里只剩下李玄度一人。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镖局院子里忙碌的景象。新漆和桐油的味道混合着金属皮革的冷硬气息。
“富贵平安镖…”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凉的窗棂上划过。赵铁山外粗内细,拉上自己,这“平安”二字,怕是要打个问号了。
【叮!‘功德无量’系统(阴恻恻):宿主已应允!刺杀计划启动!本座开始检索《大型送亲队伍屠杀效率优化方案》与《嫁祸唐门三十六计》…】
【叮!‘天命’系统(志得意满):宿主深明大义!护卫计划启动!本座开始预加载《危机预警·桃花煞版》…】
李玄度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前厅。
这趟镖,还没出发,脑子里已经杀声震天、祥云缭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