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合找到陆九针,请教按摩推拿的手法。
陆九针简单的说了几句,告诉他手法主要是以揉云拂穴手为基础,配合一些其他技巧,这些明日药铺掌柜自会安排人教他。
陆九针还要陪苏合练功,苏合婉言谢绝。
找了个理由,说要是让其他学徒看到,难免心生不满,揉云拂穴手他已入门,可以自己习练。
陆九针思索一番,答应了。
苏合心中长松一口气。
跗骨缠丝掌带来的气血循环还在继续,只要一练功就会自发运行,这状态大概还要持续几天,要是被陆九针发现端倪,可就不妙了。
苏合一个人在院落中练功,揉云拂穴手的熟练度缓慢上升,苏合大概计算了一下,一个时辰能有5%左右的提升。
所以,就算不使用炁源,只需要二十天左右,苏合也能将揉云拂穴手练至精通。
这个进境,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人的修炼速度。
明日如果一切顺利,他就能凑齐晋升揉云拂穴手的60点炁源,但苏合并不打算马上提升。
还是不要过于激进,以免引起怀疑。
结合陆九针的反应,苏合判断大概率陆九针并没起疑,但他不能完全确定。
第二天一早,苏合先起床蒸好了药材,趁着其他学徒没起床,到厨房拿了两个馒头,揣着陆九针给的信出门。
刚到炼药坊门口,就听见陆九针在身后喊他。
苏合转身回来,陆九针拿出一枚银粿,甩向苏合。
“管事,您这是……?”苏合伸手接住,心中疑惑。
“去街上找个铺子,吃了早饭再去!这段时间尽量吃些好的,武道入境第一关要养气血,气血的关键在吃食,别不舍得!”
苏合神色动容,望向陆九针,心中用上一股莫名感动。
没有多余客套,苏合接过银粿,冲着陆九针深深一躬。
“去吧!”
陆九针摆摆手,若无其事转身,回了房间。
苏合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出了炼药坊。
先到了包子铺,吃了三笼包子,把掌柜乐的眉开眼笑。又买了几个包子揣在身上,拿了一张油纸和馒头裹在一起,提溜着离开。
城南码头,临着渠水河,是临山县的交易重地,除了有漕帮和盐帮的分舵驻扎之外,最多的就是食肆酒楼,赌场当铺,以及青楼。
天色微亮,漕帮的汉子们卸货归来,在路边小摊上点一杯早酒,割两斤猪头肉,炖上一锅鱼汤,吸溜吸溜的喝着。青楼上的女子打开窗户,招呼着相熟的汉子,空气中往来着污言秽语,莺燕笑声。
挑粪的把头们驾着驴车经过,顿时招来漕帮汉子的喝骂,双方吵嚷了几句,当即有几人扭打成一团。
路边的行人并未惊慌,显然司空见惯。
苏合捂着鼻子从被砸翻的粪桶边路过,绕过一条胡同,来到了一处相对宽敞的青石街道上。
百草帮城南药堂叫“岐枢堂”,药堂规模不小,正堂后有院子,里面有专门用于推拿按摩的静室。还有灶房和一处小厅,供应滋补的药膳和药粥。
苏合走进正堂,一个精瘦、眼神精明的小老头迎了上来。
苏合拱手行礼说明来意,拿出信求见孙掌柜。
“我就是!”小老头不敢怠慢,仔细的看了信,略微沉吟后,笑问道:“这位小哥,你和赵管事是亲戚?”
苏合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他收的弟子?”
“呃……不是。”
“哦……”
孙掌柜心中有数了,铺子里关系安排人,贴己的亲戚要亲自打招呼,次一等的安排人打招呼或者写信,见面后的询问分两类:要是亲戚或者弟子,那就是不够近但也不算远,适当照顾一下。要什么都不是也没有交代,那就是安排来学手艺的,不怕吃苦受累!
孙掌柜收敛了笑意,冲着后面张嘴喊道:“赵老六!出来!”
“哎!”
伴着一声吆喝,后门处传来急促脚步声,进来一个三十许间的胖子,手里捧着木盆,肩上搭着一块面巾,朝着掌柜谄笑:“掌柜的,您叫我?”
孙掌柜指指苏合:“这个人,铺子里的学徒,到咱这来练练手,你带带他!”
胖子转头看向苏合,满是肥褶的脸上,两只绿豆小眼几乎挤在了一起。
“学徒来练手?没有这规矩啊?”
孙掌柜瞥他一眼:“让你带你就带,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您说啥我听啥!”胖子答应一声,舔着脸问道:“您还有要交代的不?没有我就带他走?”
孙掌柜转头看向苏合,冷淡道:“先跟着赵老六打下手,学学规矩。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别添乱!”
苏合躬身应是。
赵老六顿时也明白了,没有交代就是正经学手艺的,跟其他人待遇一样!
孙掌柜挥挥手,赵老六看了苏合一眼:“跟我走!”
苏合跟着胖子出后门进了内院,刚要说话,胖子一把将手中木盆塞到苏合手里,指着一间冒热气的屋子说道:“那是水房,进去盛热水,送到丁字三号房,然后再到乙字二号房找我!”
也不等苏合回话,径直快步离开。
苏合怔了怔,端着木盆走向水房。
刚一到门口,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熏的苏合连连后退。硬咬着牙进去后,只见两名火工赤裸着上身在烧灶,锅中热气翻腾不休,一人添炭,一人往锅里倒药草。
“两位……师兄。”
苏合躬身,道:“赵师兄让我来接水。”
一个汉子瞥了苏合一眼:“赵师兄?哪个赵师兄?”
“赵……老六。”
“哦!”汉子点点头,上下打量苏合:“新来的?墙边有舀子,自己盛就行!七分满,别溢出来!”
苏合答应一声,到墙边拿了木舀子,将木盆端到锅边,拿着舀子伸了进去。
两个汉子看着苏合的动作,对视了一眼,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滚烫的热气喷在手上,火燎般刺痛。下一刻,气血受到刺激喷涌而出,迅速抚平了痛楚。
苏合稳稳的将水舀到盆里。
两个汉子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俱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吃惊之色。
苏合装满水,冲着俩汉子点头示意,端着盆离开了水房。
一间间房找过去,循着房门上“丁字三号”的桐木牌,苏合掀开厚重的靛蓝布帘,一股咸腥裹着酸臭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他喉头猛然发紧。
屋内两张宽木榻上,趴着两个粗莽汉子。
虬结的脊背油光锃亮,汗珠顺着酱紫的皮肉往下淌,将褥子浸出淡黄色的水晕。
墙角堆着两双沾满黑泥的布靴,刺鼻的恶臭从中散出,混着咸腥的燥气在空气弥漫,如同置身于菜市场的卖鱼摊子。
两个推拿师傅站在榻前,双手正顶着汉子后腰发力下按,肌肉结实的臂膀绷得死紧。
“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左边那汉子嗷地一嗓子:“舒坦!再给老子把这膀子筋揉揉!”
推拿师傅轻轻发力,指腹陷进他肩胛骨下的肉里,勾出一指头灰白色的油垢。
随手将油垢在肩上面巾一抹,继续按压推拿,神色平静而专注。
汉子龇牙咧嘴,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苏合轻轻抽了抽鼻子,将木盆放在了桌上。
一名师傅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退出房间,苏合深吸了一口气。
这活……真不太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