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颂:本想落井下石
- 隐藏大佬回村却遇白月光
- 无用灵
- 4046字
- 2025-06-09 09:24:33
医院走廊灯光昏暗,薛颂在尽头阳台抽烟。猩红一点明明灭灭,第五根烟即将燃尽时,夜色将最后一丝天光吞噬殆尽。
“薛颂!”
叫人的是他高中同学余文铭,大学某个周末,两人在同城超市偶遇,从此交情渐深。
余文铭毕业后应父母安排,回县城开了家安保公司,如今业务已从金水县扩至全市,黑白正邪的人认识不少,消息灵通。
上个月,他突然从人武部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薛颂转业回乡的消息,心里诧异,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见见,但时近年关公司窜出来忙不完的事,根本走不开。不承想他先找到自己。
“好兄弟,好久不见!”
薛颂合拢两指将烟掐灭,伸手回握他的,倾身撞了下肩。
“怎么说?”
余文铭骂他:“我是工具人吗?三年不见连个寒暄都没有?”
薛颂回:“着急。”
余文铭边骂他没人情味,边从棉袄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七个名字。他撑着水泥栏杆汇报:“几个没考上高中的混混,平时喜欢骑鬼火到处浪,今天不走运撞上个刚提车的新手,他们超速,对面龟速,然后——笑死人,他们几个人都撞翻了那人还在找刹车。”
笑完,狐疑:“你干嘛问这个?”据他所知,薛颂在世上已没有亲人。
薛颂又吐出两个字:“好奇。”
起风了,纸条被吹的翻折,他细细将人名看过一遍,拿出打火机点燃。光焰照亮男人面孔,温度却传不进那双黑瞳。
薛颂杨了快燃尽的纸片,手揣进兜里:“那四个被放了吗?”
银山镇派出所就在桥西三百米位置,鬼火摩托突突逼近时就惊动了值班干警,撞车是意外,受伤轻的四个直接被带进局子了,余下三个现在还在病房躺着,其中两个就是头辆车抢闻聆的。
余文铭语气玄乎:“怎么可能?这事儿现在闹大了!”
薛颂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余文铭掏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将画面暂停后放大,递到薛颂眼前:“看到这个女人了吗?”
画面里,少年表情张扬,探身拽着几个圆滚滚的袋子,袋子另一头是个女人,乌发素面,耳坠明月珠,身体因失去平衡而倾倒。
薛颂冷眼看着,情绪并无波动,无人可见的地方,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
余文铭啧啧叹道:“这女人是咱们省十年前的文状元,就是咱们隔壁文科班的,小磊还追过她,你有印象没?”
“说重点。”
“哦。她爸叫闻华,是隔壁省某985的物理教授,据说人在老美的制裁名单上,不过这不是最屌的,最牛逼的是她妈,她妈妈是……”余文铭忽然收声,神神秘秘的四下环顾一圈,这才压低声音继续:“她妈妈,南城海氏。”
“哥,你是搞机密的——你应该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吧?”
病房门没关,走廊玻璃门大开着,能听见有人吵架。
女声尖利崩溃:“管不了是什么意思?那女的就擦破点皮,咱儿子可摔成脑震荡了!别拿成年了唬我!他们在银山敲竹杠敲了一辈子!现在想把我们甩了?呸!做梦!”
男声焦头烂额:“你小点声!生怕闹得还不够大?”
“我告诉你程政明!耀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们几个拼了!你们都做过哪些脏事你们心里清楚!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我的宝贝儿子呜呜呜呜呜……”
余文铭冷哼到:“这回,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咯。”
因这一闹,走廊顿时热闹起来。另两家长辈齐齐挤进打闹的病房,叫嚷着要他们想办法:“反正你收了俺们的钱就得办事!”“我家就这一个儿子,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程校长,你不能不管我们!”
有年轻护士听见喧哗想过去制止,被年长的医生拉住。瞧见脸色,护士懵懵懂懂的停了步子。
薛颂起身,无意旁观热闹:“走吧。”
余文铭紧随其后:“我今晚去你那,咱们好好聚聚。”
“嗯。”
经过垃圾桶时,薛颂从兜里掏出东西扔掉,东西有些分量,砸在刚换过垃圾袋的铁桶里发出咣当一声。
余文铭没防备,惊得往前跳了一步:“什么玩意儿!”
“打火机。”
“铁的?干嘛扔了?”
“没气了。”
“哦。”
桶内有双手套,还有支锋利的手术刀,不一会儿就被其他垃圾覆盖。
今年冬天雪多,不过之前下的几次都是麻麻点,不成气候,昨天那场才有了隆冬的样子,余文铭说但凡昨天的雪多下一会儿,大雪封山,今天再是个艳阳天他都过不来。
两人踩着湿润的路面走到停车场,车不多,薛颂的老皮卡格外醒目。
余文铭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手伸出窗外对车门拍了拍,意趣盎然:“你上哪弄了这么个老古董?”
如果他没看错,这款应该是15年左右的江铃宝典。
薛颂扯上安全带,钥匙启动,仪表盘映亮他半张脸,红红白白,明明暗暗,就像他整个不可琢磨的人。
“有人便宜转让。”
余文铭乐了:“你薛颂差钱?别以为兄弟不知道啊,你可是去过中东的……”
晴朗冬日的晚间,明月高悬,清辉笼罩四野。风不大,好多人吃完饭沿路散步消食,半大的孩子们跑来跑去,薛颂时刻注意着路况,速度始终没走太快。
余文铭话很多,从高中怀念到大学,又绕回最开始的问题:“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事儿?别拿好奇唬我啊,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好奇过。”
“他们偷过我一条烟。”
“中华?”
“黄山。”
也许是贵黄山。
余文铭真心求问:“你咋发现少了的?”他刚开公司那年,业务部被偷了五台笔记本电脑,硬是年底盘存才发现,从那之后就换台式了。
“他们没拿稳,被我发现掉地上了。”
“……还没偷走啊?”余文铭忍俊不禁,脑中浮出一群细狗仓皇逃窜的画面:“看不出你挺记仇的。”
“我喜欢落井下石。”
余光瞥见烧烤店,薛颂问:“吃晚饭了吗?”
“没有,我以为你出车祸了,看见信息立马就回来了。靠,下次再求哥们办事,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啊。”
下午他刚睡完午觉,突然接到薛颂的信息:“帮忙查场车祸,今天下午14:26,银山大桥。”
他眼皮一跳:“怎么了,你出车祸了?”
等了两分钟一直没人回,他急了,火急火燎的包了个的回来,走半路收到回复:“不是。”
他:“……”
薛颂停车熄火,车内一瞬暗下去,他拉开安全带,向示意示意:“请你吃烧烤赔不是。”
“不吃。”
“?”
“养生。”
薛颂侧头瞧他一眼,很不屑的样子。余文铭靠着车门悠哉轻敲,其实只是不饿。路边走过一对小情侣,手拉着手,浓情蜜意的模样。余文铭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和……”
薛颂刚好重启皮卡,发动机的嗡响把余文铭的声音盖住,放在仪表盘前的手机震动移位,他伸手摁了免提。
是春花婶:“薛颂,你回来了吗?”
“快了。”
“你娟秀婶给小满炖了鸡,还烧了一桌菜,小满听说下午是你帮的忙,喊你来一起吃。”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咳嗽,动静跟下午在面馆呛到的姑娘一样。
薛颂眼前浮现出姑娘红扑扑的脸和躲闪的眼神。
心底莫名涌起躁意,他打开车窗,风一瞬间涌进来,把他回复吞没:“不用——”
余文铭却扑过去大声喊:“婶子,我们马上到!”
“哎好,有朋友一起带来啊小颂。”婶子们一般叫他全名,极个别时候会叫他小颂,没什么规律,就是看心情。
余文铭:“婶子,我们几分钟就到啊!”他母亲是银山镇曹家坎人,对这里很熟。
“哎好!等你们。”
薛颂:“……”
电话来得正好,叫余文铭及时想起自己和薛颂的交情还不到关心对方私生活的程度。
几分钟后,两人走进闻聆家的小院。一楼大门开着,堂屋点着柠黄的水晶灯,透过半开的窄门能看见后屋厨房里忙碌的人影。
余文铭是客,自觉跟在薛颂后面,等到进厨房见到人,才往前一步自我介绍:“婶子们好,我是薛颂朋友,叫余文铭,今天冒昧来蹭个饭,来得急没买东西——”
长辈们最喜欢嘴甜的后生,尤其模样还俊俏。
春花婶和娟秀婶笑得合不拢嘴,热情的打断到:“不买,买啥东西,当自家一样!薛颂,你带文铭去看看小满,她才是主家,去打声招呼。”
没走两步娟秀婶追出来补充:“咱们今天在二楼吃,这碗汤打完我们就上来,叫小满别下来了,她腿不方便。”
“嗯。”
这座二层小楼是闻聆妈妈海境亲自设计的。外表看起来就是座普通的仿西洋小楼,但懂行的一看就知道屋内装饰用料不菲。光是全屋通铺硬枫木地板的花费,就够当年再盖一栋四层小楼。
余文铭快跟两步,凑到薛颂身边小声问:“小满是谁?男的女的?你有情况?”
“你认识。”
“我认识?叫什么名字?”
“闻聆。”
话音刚落,二楼传出应答声。温软女声如山云海雾,缭绕人心。
薛颂抬头,看见已换上黑色半袖丝绒长裙的闻聆。
素白的脸上几处擦伤,已涂上蓝紫色药水,左下颌被网纹易撕胶粘了一大片纱布,纱布下隐隐洇着红。从他视角看去,能看到她下颌也贴着创可贴。视线往下,落在她同样涂满药水的手臂上,再往下,还有根简陋的单脚拐杖。
余文铭挤眉弄眼的小声惊叹:“哇擦,文状元?视频里那个女人……”
薛颂脑子里却只有下午他被喊去医院时的画面。
她安静睡着,两婶子守在旁边抹眼泪。
医生说她除了擦伤,并无大碍。三个鬼火少年受伤较重,家长围着当事司机吵嚷哭闹,把医院吵的鸡犬不宁。
他不懂。
刚刚还在面馆偷笑,结果被面汤呛得满脸通红,却眼神躲闪怕被自己发现的人,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无声无息的躺在了病床上。
他不懂。
隔着那么厚的冬衣,怎么会伤成这样。
婶子们流了满脸眼泪,围在旁边嘱咐他轻点,别碰着伤口。他抱起她时,只觉得很轻,像抱着团绵软的云。她身上有好闻的茉莉香气,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一点点将他骨子里骤起的躁怒抚慰平息。
皮卡后座狭窄,不好照看,他向医院借了担架和矮凳,娟秀婶留在车厢守。
他尽力开得很慢,手捏着方向盘,却像捏在那群人的骨头上。
想折断、摧毁,想看他们痛到扭曲,哀嚎求饶。
驾驶室里,春花婶带着哭腔,漫无目的的倾诉:“那帮龟孙啊……小满被他们拽着拖了一米多,看看她小脸……没王法啊……”
这会儿,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拄着拐杖等在楼梯口,脸上挂着羞涩但盈盈的笑意,望着他道谢:“薛颂,下午给你添麻烦了。”声音又软又轻,纯粹美好。
她体面又周全,并不介意客带客,乌眼看向他带来的人,唇畔弯弯的招呼:“你好,我叫闻聆。”
余文铭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我叫余文铭……你好文状元……”他看见美女就打结,嘴打结,脑子也打结。
娟秀婶在楼下喊:“准备吃饭咯!”
闻聆拄拐起步,准备下楼。
薛颂却往上迎,大掌接住她伸至半空的拐杖,放回悬廊,四目擦过,仅一瞬又错开。
“婶子说在二楼吃。”
“……哦。”她呆了,那一眼极快,却像擦出火花将她熏热。
“好走吗?”
“嗯,可以的。”
闻聆垂首走在前面,侧面看清瘦娇弱,像朵风雨中摇摇的白荷。薛颂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眼神却落在女人纤细单薄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余文铭跟在两人后面位置,直觉这两人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