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搭的祭天台还散发着松木清香,沈云玄衣立于高台,腰间却仍佩着那柄战场带回的旧剑,脚下是黑压压跪拜的百姓,欢呼声浪震得祭品三牲微微发颤。
“请将军承受天命!”白发老儒巍巍捧起玉玺,龟扭处还沾着昨日宫变的血渍。
沈云目光扫过台下,北疆带回的老兵缺了条胳膊仍挺直脊背,东海渔妇抱着被烛龙灼伤的孩子。更有沈家旧仆捧着泛黄的田契,那曾是被宋国公强占的祖产。
“这江山。。。”她刚开口,地面陡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地龙翻身!”人群惊慌四散,祭台轰塌的瞬间,沈云扑向跌入裂缝的孩童,玄色礼服被罡风撕碎。露出内里染血的旧战袍。
下坠时怀中幼童的惊哭刺入脑海,竟幻化成北疆冻死的流民,东海焚毁的渔村,皇城夜里堆成叠的尸山。。。。
“不!——”金光自她心口炸裂。
待烟尘散尽。百姓看见神迹,裂缝中升起金色光茧,沈云怀抱孩童踏空而出,发间断钗游龙般盘旋,落地时掌心抚过地裂竟徐徐合拢。
三日后,市井流传开更惊人的奇谭:当夜,千名工匠同梦神女授艺,醒来集体雕刻的飞天神女像,眉目与沈将军别无二致,雕像运抵太庙时,七皇子突然清醒,指着神女额间喊:“明月姑姑!”
2.
烛龙残骸安置处寒霜凝结,沈云摩挲着冰棺上妹妹的轮廓,棺内突然浮现金色光点,凝成半透明的人形。
“姐姐,看这个。”沈云心的幻影引她至御书房,东海遗民进贡的青铜罗盘正在案上疯狂自转,投射的星图将大周疆域染成血红色。
“当年母亲将烛龙一分为二。”幻影指尖占向星图裂缝,“卵壳在龙墟,卵心却在。。。”
“在沧海遗民守护的归墟。”萧战推门而入,手中的海图标注着狂暴漩涡区,“但今晨收到急报,遗民部落昨夜全数消失,只留碑文拓片。”
沈云触碰碑文的刹那,整张羊皮卷浮现金纹:“又月凌空时,烛照归墟路”
她突然心悸如绞,这是妹妹消散前最后的记忆。
狂风骤起的深夜,东海舰队在飓风中颠簸,沈云伫立在船头,继钗突然脱发飞出,如指南针般钉在罗盘上,滔天巨浪中裂开通道,漩涡深处竟是发光的珊瑚城。城中空无一人,唯中央祭坛供着枚冰晶心脏,随沈云靠近博动出雷鸣般声响。
“原来烛龙要吞食的不是江山。。。”她将掌心贴在冰晶上,“是浊世戾气。”
无数光丝从心脏涌出,交织成沈云心的笑颜:“我守烛龙心,姐姐守人间,可好?”光影消散时,珊瑚城化作灯塔没入深海,风暴云散处现出黎明航路。
3.
登基大典的礼东响彻云宵,沈云凤冠霞披行至玉阶中段,忽然拔剑斩断十二流珠冕。
“龙袍不如战袍轻便。”她汉众披上萧战捧来的银甲,接过断钗插入发髻,钗尾暗格弹开时,一卷斑驳血书垂落,边关十三城万民指印蜿蜒如河,“请将军守山河。”七字沉似千钧。
萧战单膝奉上虎符:“臣愿永为将军执戟。”
满殿哗然中,七皇子忽然蹦跳着将草编蚱蜢塞进沈云战靴,孩子手心还粘着昨天捏泥人的湿泥。御座旁却已摆好他亲手栽的野菊。
十年后,北疆春深,新垦的麦田涌动着绿浪。晒场草垛后,总角小儿们围着荆钗布衣的女子认军旗图。
“这面鹰旗是雪原大战!”女孩抢答。
“错啦!”教书先生敲她脑门。“是沈将军用冰墙困住胡人十万兵。”忽然噤声望向田埂。
斜阳里,萧战正帮老农民扶起歪倒的犁耙。待他拍去手上的泥土走来,晒场屋檐下忽传出清越的童音:“萧叔快看!旗!”
褪色的“沈”字战旗在炊烟中舒卷,旗角覆盖着学堂青瓦,旗杆下插着柄未出鞘的剑,剑穗上两半玉佩早已合成完壁,在春风里轻轻相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