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6日,凌晨
东北大地,寒夜刺骨。三营指导员(现为代理营长)陈国栋拖着疲惫的身躯,带领着仅存的十几名战士在枯败的丛林中艰难穿行。昨天清晨那场炼狱般的平原阻击战,让整个三营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现在,他们是三营最后的火种。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笼罩在死寂和零星火光中的县城轮廓出现在视野里。队伍中有人认出了路牌——抚远县。他们像幽灵一样潜入县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着碎纸和灰烬。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县博物馆那扇被砸开的大门前。
博物馆内,冰冷的空气凝固着历史。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展厅中央——一辆覆盖着厚厚灰尘,却依旧昂着炮管的T-34/85中型坦克。它像一个被遗忘的钢铁巨人,沉睡在这里数十年。
“工兵老赵!”陈国栋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到!”一个脸上带着硝烟灼痕的老兵站了出来。
“看看它…还能动吗?哪怕…当个固定炮台?”陈国栋的眼神复杂,有绝望,也有一丝近乎荒诞的期盼。这老古董,是他们在这片废墟上能找到的唯一“重武器”了。
老赵围着坦克转了几圈,用力敲打着锈迹斑斑的履带和冰冷的柴油机外壳,又费力地撬开弹药架检查。“报告!柴油机…得碰运气!履带锈死了,需要时间!炮弹…有几发,年头太久,不知道引信还灵不灵…需要试!”他的话里没有任何把握。
在县城里,他们遇到了一群眼睛赤红、攥着简陋武器的年轻人。他们是本地的大学生、工人、跑散的民兵,听闻国难当头,自发聚集起来。“长官!我们要打!给我们枪!”为首的青年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
陈国栋没有犹豫,带着他们和幸存的战士直奔县武装部。仓库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值钱的装备早被转移或抢运前线了。剩下的,是尘封的**56式半自动步枪、56式冲锋枪、少量的40火(RPG-7仿制品)和成箱的67式木柄手榴弹。武器老旧,弹药也不多,但聊胜于无。他们迅速分发下去,又汇合了同样被打散、只剩几十号人的县武警中队和派出所民警。陈国栋成了这支临时拼凑的“抚远守备队”最高指挥。
第二天清晨,陈国栋站在用沙包和瓦砾匆匆垒起的街垒后,目光越过残破的县城,望向北方。寒风如刀割着他的脸,思绪却飘回了两个月前那个改变一切的雪夜……
那时,三营还是驻守珍宝岛附近的一支边防部队。他陈国栋,也只是一个连长。那晚,随着边境线上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密集的炮火瞬间撕裂了宁静。联军的钢铁洪流,猝不及防地碾过了国境线。激战中,原三营指导员被一发大口径榴弹击中,当场牺牲。他们浴血奋战了一夜,才在黎明时分接到了后撤的命令。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他们像钉子一样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与联军周旋、血战。途中有过一次补充,不过是把一些老旧的56冲换成了少量81杠(还有几杆95式),补充了几辆同样伤痕累累的63式装甲输送车和一辆59式(很快也在战斗中损失了)。至于96式?那是主力王牌部队才有的新锐,轮不到他们这支被打残的边防部队。
他又想起了弟弟陈国梁。弟弟和他同属一个师,在一营当排长。几天前收拢溃兵时,有人含糊地提起:“一营…在黑瞎子岛那边…打光了…”这个消息像一块冰,一直梗在他的心口。
“营长!”几声呼唤将他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是营里仅存的几个干部:原一连长(现在手下不到一个班)、原二排长(三连干部几乎全没了),还有那个老工兵。
“营长,”原一连长代表大家开口,语气沉重,“营长牺牲了,我们几个商量了…现在这情况,请您正式代理营长职务,指挥咱们。”陈国栋没有推辞,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责任像山一样压下来,他必须扛住。
“好。”他点点头,声音低沉有力,“现在报数,咱们还有多少能拿枪的?”
“一连,算上轻伤员,还有5个老兵。”一连长回答。
“二连…加我,7个。”二排长说。
“三连…就剩我一个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司务长,脸上还带着稚气。
陈国栋的目光扫过他们,又看向那些紧握着老旧武器、眼神中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新兵和警察、武警。“把新来的小伙子们,还有武警、民警的兄弟,都编进各个战斗小组。老兵带新兵。”他转向老工兵,“那辆‘老毛子’呢?”
老工兵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鼓捣了一晚上,柴油机…居然吭哧响了!履带勉强能走,就是慢得像老牛。炮…擦出来了,但那些老炮弹…我真不敢保证打出去是炸敌人还是炸咱们自己。只能…赌命了。”
死一般的沉寂再次笼罩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全频带阻塞干扰扭曲得断断续续的联军通讯噪音,如同鬼魅的低语,提醒着他们迫近的危机。
陈国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焦糊味的空气:“都去准备吧。依托街道、楼房,构筑交叉火力点。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歼灭,是迟滞!利用这该死的‘全频带阻塞’,让他们在这座城里流够血!为后方…多争取哪怕一分钟!”他望向博物馆的方向,那辆T-34/85的炮管,在昏暗的晨光中,指向了敌人可能来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