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蛾扑火

太行山脉深处的“黑风峪”矿场，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七八十名矿奴佝偻着身子，在巨大的矿坑里刨挖，每个人眼里都透着绝望，想要挖出最后一丝生机。

“都给老子快点！挖不出狗头金，今晚全扔血池喂怪物！”羯族监工吐着镶金的门牙，一脚踩碎了矿工捧来的石英岩。那皮靴的力道，仿佛要把所有人的希望碾碎。

饿到几乎脱相的杨剑握着磨钝的鹤嘴锄，指甲缝里嵌着黑紫色的矿渣，后颈还火辣辣地疼。三天前，他为王铁牛挡下的那顿皮鞭，伤口至今未愈。

趁着监工去远处休息吃饭的间隙，王铁牛凑了过来，塞给杨剑半块冻硬的麸饼，压低声音道：“剑子，歇会儿。”他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瞟向矿洞深处，“刚才听老矿工说，这矿脉连着‘阴冥天坑’，天坑里常常刮出怪风，能把靠近的东西全卷走，所以守卫都不敢在那附近待着。”

王铁牛的话就像一粒火星，重新点燃了杨剑心底近乎绝望的炭火。

逃！逃出这人间炼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毒藤般疯狂缠绕他的心脏。

三人趁着监工巡视他处，佝偻着身子挤在矿脉深处一处幽暗的凹槽里，头顶渗下的水滴仿佛是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铁牛哥说得对，”张小楼瘦削的脸上满是恐惧，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再挖下去，即使不累死，不被打死，也会被那些恐怖的怪物吃掉。我昨天看见三号坑又拖出去两个，直接扔进了血池……”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

王铁牛铜铃眼瞪得更大，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杨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剑子，你点子多！你说咋办？这黑风峪就是个吃人的魔窟，咱哥仨不能都折在这儿！”

他粗糙的手指指向洞壁深处那些若隐若现的幽蓝光斑，“老矿工说，这蓝光越深的地方，离那阴冥天坑就越近。天坑底下是啥没人知道，但总比留在这儿被活活折磨死强！俺们……俺们就从那边摸出去！”

杨剑沉默地啃着最后一点麸饼渣，冰冷的饼块在嘴里如同沙砾。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位结义兄弟的脸：铁牛耿直鲁莽却重义气，小楼机灵但胆子小。

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好！今晚子时，哨兵换班松懈时动手。小楼，你身形瘦小，去偷几块引火用的燧石，制造点混乱。”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铁牛，你力气大，和我去宰了那个镶金牙的监工头子，夺取房间里存放的武器和干粮。”

“记住，拿上东西后立刻分开逃，目标就是矿洞深处蓝光最盛的地方！”

计划在黑暗中悄然制定，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三人约定好碰头地点，便各自散开，强压着狂跳的心脏，继续佯装刨矿，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时刻。

夜色如墨，浸透了整个黑风峪。凛冽的山风穿过矿洞，发出呜呜的怪响，掩盖了潜行的脚步。

杨剑如同鬼魅般伏在阴影里，冰冷的鹤嘴锄紧握在手，目光死死锁定远处监工房里透出的昏黄灯光。

“吱呀——“一声，监工那扇斑驳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名满脸横肉的羯族护卫弓着腰退出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浑浊的黄牙间还漏出几声压抑的嗤笑。他粗糙的手掌在褪色的衣襟上蹭了蹭，又意犹未尽地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腰间挂着的铜牌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在昏暗的空间里荡出阵阵回音。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小楼的燧石……也该点燃了。杨剑和王铁牛藏在阴影处焦急地等待着。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发生。矿场死一般沉寂，只有风声呜咽。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猛地攫住了杨剑的心！

就在这时，监工房内的大门豁然打开！伴随着尖锐的呼哨声和羯族监工特有的、带着卷舌音的凶狠咆哮！

“哈哈哈哈---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有意思啊！---你们这些贱奴是不是等的不耐烦了？.......来--人！......来--人！有矿奴想跑！把他们给我拿下。”

火光瞬间撕裂黑暗，杨剑看到张小楼那瘦小的身影正被凶神恶煞的监工头子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在最前面，脸上毫无血色，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向杨剑藏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