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腰间符袋,指节抵着里面硬邦邦的火符。
山风卷着晨露打在脸上,阿旺的爪子在泥地上踩出湿哒哒的印子——这是我第三次绕开原路,在灌木从里扯下几缕破布系在枝桠上,又在三块石头下埋了沾着我灵力的碎玉。
“走。“我拍了拍阿旺的脑袋。
它歪着耳朵嗅了嗅那几块石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确认这些假目标够不够糊弄追兵。
黑风子的雷灵反噬还在我眼前晃,正道修士看“邪修余孽“时眼里的光,比妖兽见了血食还亮——我可不想再给他们送上门的机会。
药铺的青瓦顶终于从晨雾里钻出来。
木门上的“悬壶“牌匾还是歪的,上次来的时候,我躲在对面草垛后,看玉婆婆踮着脚擦门框,银簪子上的红绒球晃得人心慌。
门“吱呀“一声开了。
柜台后捣药的老妇人抬头,杵药的木槌停在半空中。
她眼角的皱纹堆成笑纹,声音却像浸了千年寒潭:“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早顺着北坡跑了。“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我蹲在她的药柜底下躲巡山队,她明明掀开柜帘时手都在抖,此刻却像早算准我会回头。
阿旺贴着我的裤脚往里钻,鼻子在青砖地上嗅个不停——那里还留着我当时压碎的半片野菊,混着陈皮和朱砂的苦香。
“婆婆好记性。“我扯了张木凳坐下,刻意让符袋撞在桌角,“上次讨的止血散快用完了,再买两包。“
玉婆婆的手又动起来。
木槌砸在药臼里,“咚咚“声震得我耳膜发疼。“止血散要三钱青黛,两钱白芨。“她忽然停了动作,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道光,“不过小友想问的,该不是这个吧?“
我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片玉珏还在怀里发烫,残卷里新显的经脉图在识海翻涌——那第九章的“逆脉引气“,青梧山历代脉主都说是禁术,可父亲咽气前用血在我手背画的,偏偏是这章的起手式。
“婆婆当年在青梧山听过课。“我盯着她鬓角的银簪,那红绒球上绣着半朵梧桐花,和我家祠堂供桌上的一模一样,“可知《青梧九章》第九章的去向?“
药臼“当啷“一声砸在柜台上。
玉婆婆的手猛地缩回去,指节泛着青白,像老树根。
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底有团火“腾“地烧起来,又被皱纹重重压灭。“书早散了。“她笑,笑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不过...或许有人还留着原本。“
我喉结动了动。
怀里的玉珏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要把我胸口灼出个洞。
阿旺不知何时跳上柜台,爪子扒着她捣药的手,鼻尖凑过去嗅——那里有半撮深青色药粉,混着股熟悉的腥甜,像极了我在残卷里读到的“镇魔散“,专克邪修魔丹反噬的。
“这是给你的。“玉婆婆突然抓了把药粉塞进纸包,动作快得我来不及躲。
纸包碰到我掌心时,她的指尖轻轻一压——是青梧山秘传的“问心诀“手势,三短一长,意思是“可信“。
“能稳你逆流诀的副作用。“她咳嗽起来,背佝偻成张弓,可眼角那抹深意却像刀,“想听更多...去听风阁北境分部。“
我捏紧纸包。
听风阁?
苏昭提过这个名字,说那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情报网,连九曜盟的密令都能截。
可玉婆婆怎么会知道我在练逆流诀?
三天前我躲在她柜底时,明明连半丝灵力都没外泄。
“谢婆婆。“我站起来,阿旺立刻跳下来咬住我裤脚。
玉婆婆又低头捣药,木槌声慢了,一下,两下,像在敲我的心跳。
我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说:“青梧山的梧桐,秋天落叶子是往上飞的。“
我脚步顿住。
父亲曾说,青梧山的梧桐是天地灵根,落叶不坠,直上九霄——这是只有脉主才知道的秘密。
门在身后关上。
阿旺冲门“汪“了一声,尾巴却夹在两腿间。
我摸了摸纸包,里面的药粉隔着纸蹭得掌心发痒。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山头,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像条随时会窜起来的蛇。
“走。“我摸了摸阿旺的耳朵。
它立刻窜到前面,鼻子贴着地面嗅,突然停在墙根,爪子扒拉着什么。
我蹲下身,月光下,青砖缝里嵌着半枚铜铃,刻着听风阁的飞鸽纹——和苏昭腰上挂的那个,一模一样。
风卷着草屑掠过我脚边。
纸包里的药粉突然发出微光,在我掌心映出一道淡金色符纹,像条细蛇,往西北方游去。
阿旺又吠了一声,朝着符纹指引的方向竖起耳朵。
我把纸包揣进怀里,灵力顺着符纹游走——这是引路人的标记。
听风阁...我低头摸了摸腰间的符袋,新修的灵力在经脉里烧得发烫。
这次,不是逃。
是...该去会会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