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界初醒：佛子坠凡尘

他，无量，生于雪域高原的转世灵童，三岁诵经，五岁辩法，十岁便已将显密二宗的教法尽数通达。

寺里的老僧们说他是佛陀转世，是千年不遇的奇才。

他们说他天生就带着宿慧。

可他们不知道，无量不是带着宿慧。

他是揣着一个完整的，不属于那个世界的灵魂。

他是个穿越者。

前世，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死得也普普通通，过劳猝死。

再睁眼，就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当成了宝。

既来之，则安之。

他顶着“佛子”的名头，享受着最优渥的资源，也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他以为自己拿的是天胡开局的剧本。

凭借着成年人的灵魂和理解力，加上这具身体惊人的佛法天赋，他修行一日千里。

不动明王，大威德金刚，时轮金刚……

一切高深莫测的本尊法，在他手中都如同掌上观纹，轻易就修至圆满。

他曾以为，此世的终点，便是修成正果，即身成佛，普度众生。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太快触及到了天花板。

现世流传的所有法门，无论多么精妙，在他看来都缺了点什么。

像是一篇绝世文章，被人硬生生撕掉了最关键的最后一页。

不圆满。

不究竟。

这条路，走不通。

于是，他离开了寺庙，开始游历天下。

他翻遍了破败的古寺，探寻过传说的遗迹，只为寻找那失落的，真正的“法”。

终于，在一个尘封千年的地宫里，他找到了它。

那本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掌心的，非金非玉的古怪经文。

书上的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比梵文和巴利文更古老，更玄奥的符号。

他欣喜若狂。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整整三年。

他把自己关在静室里，以自己通天的佛学修为和智慧，日夜不停地钻研、比对、推演。

终于，他从那无数鬼画符般的文字中，成功翻译出了一小段，仅仅是一小段音节。

那是一句咒。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沐浴更衣，焚香祷告。

他满心虔诚与期待，盘膝而坐，缓缓念出了那句晦涩而古奥的咒语。

他以为，自己会见到灵山，会见到佛陀，会得到最终的答案。

然而，咒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不是佛。

而是自己的肉身，在眼前寸寸碎裂，化为尘埃。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野蛮地撕扯出来，揉成一团，然后狠狠地，扔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记忆到此为止。

脑子嗡嗡作响。

周遭的空气里，血腥味和某种骚臭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几欲作呕。

无量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睁开双眼，后脑勺磕在粗糙的木板上，痛感尖锐又清晰。

他没死，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又再一次穿越了，而这一次不是他前两世熟悉的场景。

如果按佛法的理解的话更像是堕入了地狱道。

紫色的太阳悬在诡异的黄绿色天幕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吸入肺里，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这副身体，太弱了。

弱得像一根风中残烛。

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

自己正躺在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周围是几个同样衣衫褴褛、面容麻木的人。

他们说着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音节古怪的语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漠然。

“这算什么？”

“我佛法大圆满，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最后就给我整了这个？”

无量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臂，上面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他闭上眼，不再理会车身的颠簸和周围的窥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具破败身体的状况。

他尝试通过冥想调动阿赖耶识。

这对他而言本应如呼吸般简单。念头微动，意识便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这里，才是他真正的根基。

识海之中，宏大庄严的景象让他稍感慰藉。《金刚经》化作一座巍峨璀璨的金刚宝幢，屹立于识海中央，每一个梵文字符都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力量。《心经》则如一条清净长河，环绕宝幢缓缓流淌，洗涤着一切虚妄。更远处，无数他穷尽一生修持的佛法典籍，化作漫天星辰，熠熠生辉，将整个识海照得通明。

很好，都在。他的毕生修为，他的无上正觉，没有丢失。

无量心头一松，随即意念集中，试图引动《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的力量来治愈这具身体的伤痛。那部经文化作的青色琉璃宝树应念而动，散发出柔和宁静的光芒。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磅礴治愈之力，就在那里，触手可及。

然后，就只是在那里。

磅礴的力量在识海中盘旋，就是无法透出这层意识的壁垒，与外界的肉身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他就像一个坐拥金山的富翁，却发现自己被关在金库里，门外放着一碗馊饭。

“……”

无量再次尝试，调动金刚宝幢的护体神光。宝幢光芒大盛，威势撼动了整片识海。然而他的身体，依旧是那个风吹就倒的破烂货，连根头发丝都没变硬。

“搞什么？”

他睁开眼，内心的震撼远超初醒之时。识海是他的，身体也是他的，两者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天堑。力量看得见，摸不着，用不了。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剧烈的晃动让他的后脑勺又在木板上磕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

旁边一个同样麻木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像是在嘲笑。

无量没理他，只是盯着自己那双青紫交加的手，头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佛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佛祖当年，也经历过这种想开个“般若菠萝蜜”金身护体，结果只挤出来个“屁”的窘境？

他尝试通过冥想调动阿赖耶识。

识海中，各种佛法经文熠熠生辉，字字珠玑，是他穷尽一生修行的成果。

可当他试图引出一丁点力量时，脉轮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身体像个破筛子，根本留不住任何能量。

“搞我心态是吧。”

无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拉车的某种劣马般的生物发出一阵惊恐的嘶鸣，猛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瞬间骚动起来，脸上写满了恐惧。

“叽叽呱呱！”

“咕叽！”

刺耳的尖叫声从路边的密林中传来。

十几个绿皮肤、尖耳朵、身材矮小的怪物冲了出来。

它们手持生锈的短刀和破烂的木棒，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贪婪与暴虐。

哥布林。

这个词莫名地出现在无量的脑海里。

惨叫声瞬间爆发。

一个哥布林跳上板车，挥舞着手中的骨棒，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

砰。

红的白的，溅了无量一脸。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这里不是幻境。

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艹！”

无量怒从心起。

他堂堂佛子，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他猛地从车板上弹起，双手结出不动明王印。

“唵！”

一个梵文音节自他口中吐出。

识海中的经文剧烈震颤，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试图冲出身体。

“噗——”

无量胸口一闷，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强行催动佛法，无异于自爆。

那几个哥布林见他吐血倒地，怪笑着围了上来，肮脏的口水从尖牙间滴落。

它们举起了武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无量的瞳孔急剧收缩。

不。

不能就这么死了。

太憋屈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放弃了所有高深的法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一段最基础的，刻在灵魂深处的经文碎片脱口而出。

“南……无……阿……弥……”

这不是杀伐之术，甚至连防御都算不上。

是阿弥陀佛的佛号。

是他为无数亡魂超度时，念过亿万遍的佛号。

然而，就在这几个残缺的音节响起时，异变陡生。

一股并非源于他自身，而是被他声音引动的诡异能量，凭空出现。

那能量无形无质，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正要下手的哥布林们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它们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叽！！”

哥布林们发疯般地尖叫着，扔下武器，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密林，转眼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了？

无量躺在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掌心，一本不知何时出现的，材质非金非玉的古怪经文，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他能察觉的波动。

恰在此时，一个被哥布林砍伤的男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量亲眼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从那人身体里逸散出来。

但它没有像他认知中的那样，进入轮回。

而是在空中扭曲了几下，然后“砰”地一声，彻底消散。

魂飞魄散。

这个世界的生灵，死后……竟是魂飞魄散？

他手中的那本经文，轻轻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