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林动血夜刀,惊蛰藏石衣

林家内宅深处那股腐朽与绝望的气息,如同浸了水的蛛网,牢牢裹缚着林动。父亲的咳嗽声像生锈的铁锯,一下下狠狠剐蹭着他的神经。那张枯槁却执拗的脸,那双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冰冷硌人的手,还有那句用尽最后力气吼出的“动儿,不准换!”……

每一幅画面,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冰冷的铁水,灌入林动的心房,凝固成一层又厚又硬的壳。壳下,是疯狂燃烧的岩浆——对力量的渴求,对命运的不甘,对现实的滔天怒火!

他一步步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房间,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背负万钧山峦。走廊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将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翻滚的冰寒照得忽明忽暗。怀里那块沉甸甸的祖石,不再是单纯的奇遇,而是一个冰冷的、散发着无尽饥渴的旋涡,清晰地将所有感知牵引向隔壁那个静室——那个叫做林惊蛰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的秘密,他体内那足以引发祖石疯狂的东西……那就是力量!是父亲活下去的希望!是他打破所有枷锁的钥匙!

林动停在林惊蛰的静室外。木质门板老旧,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尘埃气。他抬起手,指尖因为心中的剧烈冲突而微微颤抖。是推开这扇门,直视那“救命恩人”眼底可能的恐惧或算计?还是……

最终,那悬停在门板上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头,关节捏得发白。无声地放下。如同凶兽收回了即将挥出的利爪,选择了更深的蛰伏。

他转身,没有回头,身影融入走廊更深沉的暗影里。脚步声极轻,如同鬼魅,最终消失在通往林家资源库方向的小道尽头。

房间内。林惊蛰猛地睁开眼睛,胸膛激烈起伏,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林动!刚才林动绝对就在门外!那股冰冷、压抑、带着审视与某种狂暴决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穿透了薄薄的门板!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门外那股气息的离开,像一头暂时退入黑暗的饥饿凶兽。

死亡的感觉近在咫尺!林惊蛰的心脏在肋骨剧痛的束缚中疯狂擂动,如同濒死挣扎的野兔。刚才林动那片刻的犹豫和最终的选择离开,绝不是放过,而是权衡下的暂时隐忍!他已经发现了异常!祖石的共鸣骗不过他!

“不能等了…虎骨汤…虎骨粉…”林惊蛰强撑起身体,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王婶送来的那碗汤药有问题!那一下冰冷的布巾接触,那瞬间极其细微的刺痛…“采集!那一定是某种极其高明的采集手段!林家还有人盯上我了?是谁?林琅天的人?还是…林震天这老狐狸!”

这小小的静室瞬间变成了四面透风的危房!林家不能久留了!

他目光疯狂扫视四周。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包裹着他几件破衣烂衫的简单包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隐藏在心口的微光——祖石砂砾!

“共鸣!共鸣会暴露位置!”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隔绝!必须想办法隔绝它!”他想起了祖石的本体——那块灰扑扑、毫不起眼、却又坚韧无比的符石!在原著中,若非主动激发,祖石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砂砾也是石!沉石!沉寂!藏匿!”林惊蛰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他挣扎着下床,撕开包裹,从中翻出一件原本打算丢弃、沾染了厚厚泥泞和血污的内衫。衣衫厚实,几处地方因为被火蟒虎气息和天雷余威波及,布料呈现出类似烟熏火烧后的灰暗硬化质感。

他毫不犹豫,用牙撕开内衫夹层,指尖狠狠戳破那坚韧的皮肉,在心口剧痛中,将那颗一直因剧烈悸动而灼热的微光砂砾生生抠挖了出来!鲜血瞬间涌出!

那砂砾离体的瞬间,光芒陡然微弱下去,变得极其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微小火星,但在林惊蛰意志的强行压迫下,终于逐渐收敛了所有外放气息,变得与一块最普通、沾染了血污的灰白石子无异。

他咬着牙,将这颗被自身鲜血浸染过的砂砾,重重地压入内衫夹层最深、泥垢最厚、最不起眼的破损处!用力揉搓!泥污、血痂、还有那硬化的火烧痕迹,层层包裹覆盖上去!一股源自他本身、带着生命烙印的血腥气将其掩盖。再将衣衫狠狠卷起,塞进包袱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软回床上,剧烈喘息。心口那道被他生生抠出的伤口还在渗血,撕心裂肺的剧痛提醒着他付出的代价。但那种被祖石本体时刻追踪、如同针扎般的精神刺痛感,终于大大减弱!变成了若有若无的、隔着厚厚屏障的钝感!成了!暂时藏起来了!代价是心口多了一道伤口,以及祖石砂砾被强行压抑、可能带来的未知反噬!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再次推开!进来的依旧不是大夫,而是之前那个王婶!这次她手里没端药碗,而是捧着一套半新的、林家子弟制式的灰色劲装,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催促:“惊蛰啊,长老那边催了!说是给林动少爷和你的赏赐下来了,让你赶紧洗把脸换身衣裳,立刻去族堂大殿领赏!喏,这是刚找来还算干净的!”

领赏?催得这么急?林惊蛰心念电转——这是变相的监视和控制!林家要正式“评估”和“安排”他和那笔资源了!

“好…好的王婶…我这就…”他挣扎着,艰难地配合着王婶换上这身象征林家身份的灰色劲装。冰冷的粗麻布贴着伤口,痛得他直吸冷气。但他必须去!这是明面上的机会,也是更大的陷阱!

当他脚步虚浮地被王婶“搀扶”着,一步一痛地走到族堂大殿门口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林震天端坐主位,面色看不出喜怒。林家几个手握实权的执事和长老肃立两侧,眼神各异,扫视着他。而大殿中央,堆放着三个厚实的锦盒,正是这次“赏赐”。

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却在大殿中央背手而立的林动身上。

林动也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林家黑衣。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在这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的锐利。他背对着门口,林惊蛰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正在回答林震天的问题。“资源?长老问如何处置那些焦骨残骸?”林动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此等珍稀之物,自然由族堂统一处置,换取灵丹妙药、强大功法,助我林家子弟尽快提升实力,方为上策。”

这话一出,几个执事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满意和贪婪。

“哦?”林震天花白的眉毛挑了挑,目光落在林动身上,带着审视,“那你父亲呢?他的伤,也需要这些资源换取丹药吊命吧?”这简直是明晃晃的试探,将父子之情与家族利益推到了针锋相对的位置!

林动转过身。那一瞬间,林惊蛰的心脏猛地一跳!林动正面对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似乎随意地扫过他惨白的脸,扫过他有些颤抖、按在心口位置的左手(那里是伤口所在),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疲惫却努力保持镇定的眼睛深处。

没有任何语言。但林惊蛰清晰地读懂了那目光最深处蕴含的、冰冷到刺骨的讯息:你身上那件“东西”,才是我真正要的!

然而,林动的表情却无懈可击,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应有的委屈和决断。他对着林震天,声音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寂静的大殿里:“父亲的伤,是为人子女的责任,不敢劳烦族堂动用此等重宝!那些焦骨换取的资源,必须全部用于林家整体实力的提升!至于父亲…孩儿心中有数,我林动…自有办法解决!”

“自有办法?!”一个执事忍不住嗤笑出声,“林动,不是我不看好你,你拿什么解决?是打算再去猎杀一头火蟒虎,还是……”

“我拿了刀。”林动平静地打断了他。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无声的闷雷,瞬间劈开了大殿内的喧嚣!

他缓缓抬起右手。不是空手!那握拳的指骨处,不知何时,竟赫然紧握着半枚残缺的、锈迹斑斑、仿佛刚从什么废旧库房角落里翻找出来的古钱币!钱币边缘锐利如刀,正对着那个嗤笑出声的执事!

“林家的资源库……不是只有存放成品丹药的柜子。”林动的声音低沉下来,眼底翻涌的冰风暴终于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最里面那间废弃的兵器库角落……有几件被人遗忘的垃圾……收拾一下,应该能凑点钱……这把刀…够我进去‘拿’一趟了!”

他死死攥着那枚锋利的古币,“刀锋”在掌中压出深痕,殷红的血丝缓缓渗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冰冷坚硬的青石面上。啪嗒…声音轻微,却如同敲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

林动用他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杀意和决绝,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缘!他以自己的命做筹码,逼迫家族表态——要不动我父亲,要不,我就用命拖着某些人一起下去!

“放肆!”林震天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气势骇人。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所有人都被林动这疯狂的举动和言语震慑!那执事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时刻。“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到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急促咳嗽声,极其不合时宜、又极其突兀地在大殿门口响起!

是林惊蛰!他剧烈地弯下腰,右手死死按住胸口伤口处的衣襟,左手撑着门框,整个人咳得撕心裂肺、全身颤抖不止!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如鬼,刚刚因为换上干净衣服稍显精神的面容,瞬间灰败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剧烈的咳嗽中挤出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话:“长…长老…林动哥…息怒…息怒啊…咳咳…我这伤…咳咳…怕是要撑不住了…大夫…大夫说我胸骨移位…又裂开了…得马上去找大夫…咳咳…怕是不行了……”

他这一咳,瞬间将所有人紧绷的视线和凝固的压力焦点硬生生扯了过去!那濒死的惨状,剧烈咳嗽带来的聒噪,瞬间打破了林动营造出的、令人窒息的对峙气氛!林震天震怒的气势也不由得一滞!

林惊蛰趁着这瞬息万变的混乱,一边咳得惊天动地,一边努力抬起头,那双因剧烈痛苦而生理性泛着水光的眼睛,飞快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有对林动行为的惊骇警告,也有刻意营造的混乱,还有一丝真正的虚弱绝望),深深地看了站在大殿中央、紧握着“血币之刃”的林动一眼。

然后,他身体猛地一晃!“噗通!”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像一截被暴风雨摧折的朽木,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殿外青石台阶上!

鲜血,从他紧捂的胸口指缝间,慢慢洇透了那件崭新的灰色劲装。冰冷的空气里,药味、血腥味,还有他倒下瞬间散逸出的、某种极其隐晦、被厚厚泥污血痂包裹下的祖石砂砾气息——如同引线被点燃后残留的硝烟,在混乱的瞬间,再次清晰无比地传递回了那个正在与整个家族对峙的孤独少年身上!

林动霍然回头!那双被冰封的眸子里,惊涛骇浪骤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