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陆离心中激起千层浪。
一条能让“废物”有用的路子？
陆离的第一个反应是极致的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在这残酷的修真界更是如此。一个素未谋面、实力深不可测的“守洞人”，凭什么对他这个被宗门抛弃的废人青眼有加？就因为自己杀了一头掘地鼠？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黑暗中，目光紧紧锁住石床上那模糊的身影，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墨师兄说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何用处？值得你深夜冒险前来？”
“冒险？”墨渊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笑出声，那笑声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带着几分讥诮，“从黑风洞到这里，算不得冒险。至于你的用处……”
他顿了顿，黑暗中，陆离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自己，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
“你能在绝境中活下来，并且想到利用环境猎杀掘地鼠，这份心性和狠劲，就比外门那些只知道争强斗狠的蠢货强得多。”墨渊的声音平淡，却一针见血，“更重要的是，你身上那点不正常的土灵气息……虽然微弱且正在消散，但绝非正常修炼所能拥有。你身上，有点秘密。”
陆离的心猛地一缩，握着短矛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果然，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不过我说了，我没兴趣探听你的秘密。”墨渊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只看结果。你现在需要资源，需要活下去，需要力量。而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做一件小事。一件……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或许很危险，但一旦做成，收获足以让你摆脱眼前困境的小事。”
“什么事？”陆离沉声问道，没有轻易答应。
“黑风洞往西三十里，有一处裂谷，名为‘幽煞涧’。”墨渊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涧底生长着一种伴阴而生的草药，名为‘阴魂草’。我需要三株，至少十年份以上。”
幽煞涧！阴魂草！
陆离即便见识再少，也听过这两个名字。幽煞涧是后山有名的凶地之一，据说那里曾是古战场，煞气弥漫，不仅环境恶劣，更有各种喜食阴煞之气的毒虫妖兽盘踞，等闲外门弟子根本不敢靠近。而阴魂草，更是炼制某些邪门丹药或是施展诡异秘术的材料，采集它本身就要承受阴煞之气的侵蚀！
这哪里是“小事”？简直是让他去送死！
“墨师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陆离的声音冷了下来，“以我的修为，去幽煞涧采集阴魂草，与自杀何异？”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自杀。”墨渊毫不避讳，“所以，我会给你一点‘帮助’。”
他手腕一翻，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两样东西，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光。一样是一张材质特殊、绘制着扭曲符文的暗黄色符箓；另一样，则是一个小巧的、似乎由某种兽骨雕刻而成的铃铛。
“这张是‘敛息符’，激发后能在三个时辰内极大收敛你的气息和灵力波动，只要不主动招惹，足以让你避开大部分低阶妖兽的感知。”墨渊将符箓轻轻放在石床上，“这个铃铛，名为‘惊魂铃’，注入灵力摇动，能对阴魂煞体之类的存在产生一定的震慑驱散效果，但对实体妖兽效果不大，慎用。”
陆离看着那两样东西，心中飞快盘算。敛息符和惊魂铃，确实能极大提升生存几率，但绝非万无一失。幽煞涧的凶名，绝非虚传。
“为什么是我？”陆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以墨师兄的本事，亲自去取，或者找更可靠的人，岂不更容易？”
墨渊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我若能动，何必找你？至于其他人……”他嗤笑一声，“要么是宗门的忠犬，要么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至少足够绝望，也足够……不择手段。而且，你守在这废矿洞，离幽煞涧相对最近，不易引人注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选择权在你。接下这两样东西，去幽煞涧，带回三株十年份以上的阴魂草。事成之后，我给你三块下品灵石，外加一瓶能助你突破至炼气三层的‘凝气丹’。”
三块下品灵石！一瓶凝气丹！
陆离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一瞬。这对于任何一个外门弟子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他修为突飞猛进，甚至有机会摆脱这废矿洞！
风险与机遇，如同毒药与蜜糖，交织在眼前。
墨渊看着他挣扎的神色，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为冰冷的一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么，就继续留在这里，靠着掘地鼠肉苟延残喘，等待某天被更厉害的妖兽吞吃，或者……被我顺手清理掉。毕竟，一个拥有不明秘密、又不肯合作的‘废物’，留着总是个隐患。”
话音落下，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让陆离如坠冰窟！
这不是商量，这是威胁下的交易！要么去搏一线生机，要么现在就死！
陆离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的血肉里。他厌恶这种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力量，连选择的余地都如此狭窄。
他死死盯着石床上那两件决定他命运的物品，脑海中闪过演武场上的羞辱，张管事的冷漠，雷雨中的绝望，以及……识海中那枚缓缓旋转的黑色晶体。
【道基噬赋】……这是他唯一的依仗，或许也是这次险中求胜的关键！
去幽煞涧，九死一生。但不去，十死无生！
半晌的死寂之后，陆离缓缓松开了紧握的短矛，向前踏出一步，伸出了手。
“东西给我。”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告诉我幽煞涧和阴魂草的具体情况。”
墨渊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些许欣赏的弧度。
“聪明的选择。”
他将敛息符和惊魂铃推到陆离手中，然后详细描述了前往幽煞涧的路径、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阴魂草的外形特征和采集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向洞口，身影即将融入外面的黑暗时，他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
“记住，你只有五天时间。五天后若不见你带回阴魂草，我便当你死了。或者……我来帮你解脱。”
声音消散，人影已杳。
石室内，重新只剩下陆离一人，以及手中那两件冰冷却沉甸甸的物品。
他低头看着敛息符上扭曲的符文，和惊魂铃那骨质的冰冷触感，深深吸了一口矿洞中阴冷潮湿的空气。
前路，是比这废矿洞更深、更沉的黑暗与杀机。
但他别无选择。
唯有，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