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水原的心情无人能懂。
她面无表情,可若仔细看她的眼睛,便能发现其中燃烧的怒火。不过,水原清楚这里是对居室,正在进行的是严肃的麻将竞技,她努力让自己不被怒火冲昏头脑。奇妙的是,在愤怒达到顶点时,她竟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她心里明白,自己愤怒的不是神代小莳,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般狼狈,而是对自己感到愤怒。
她气自己此刻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神代小莳正面抗衡,甚至让对方用这样羞辱人的方式和牌。
水原的平静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在这平静之中,一个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因意外走进麻将部的小姑娘。
那时的小姑娘对立直麻将一窍不通,闹出过不少笑话,牌技更是糟糕,被水原轻松虐了很多次,有时输得比现在水原面对神代小莳还惨。
水原本以为小姑娘会被打哭,可在她离开麻将部时,水原问:“这么多把下来,一把都没赢,你难道没有不甘心或者不开心的想法吗?”没想到,小姑娘回答:“麻将,还真的挺有意思的,我玩得很开心呢。”
没错,小姑娘说的是玩得开心。在她心里,即便总是输,被虐得很惨,可依然能从麻将中找到快乐。
后来,在小姑娘加入麻将部后的一天,水原又问她:“你后来就没有要复仇的想法么?”小姑娘回答:“复仇?当然想过,不过首先,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一切其他的想法,都是在这之后才会有的吧。抱着某种信念或许会让你实力大增。但水原你有没有想过,麻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发明出来的,玩才是主题,至于竞技之类的,那都是后来衍生出来的。所以,我不会抱着复仇之类的想法打麻将,玩得开心才是我的目的,不管是和强大的对手全力以赴地玩,还是和麻将部里的大家打,都与实力高低无关。”
水原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她当然知道那个小姑娘后来的情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曾经被她随意虐打的对手,如今却能轻松战胜她。
水原的思绪回到对居室,看向对面的神代小莳,心中突然有所触动。眼前的这个人是神代小莳,又不完全是。说是,因为这具身体属于神代小莳;说不是,是因为操控这具身体的,是寄宿在她体内的九位女神之一。
女神作为神明,为什么会出来打麻将呢?是为了某种目的,还是为了神代本人?不,都不是。
女神们出来打麻将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出来玩。而神代本人参加麻将大赛,难道是为了冠军头衔吗?当然不是,作为拥有特殊身份且寄宿着女神的她,头衔可比冠军厉害多了。她来参加麻将大赛,主要也是为了玩,冠军什么的,不过是附带的。
要不然,去年神代也不会随意带着四个人来东京参赛,如果带上今年的队友,冠军很可能早就收入囊中。
而且,去年黑长直部长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明显玩性大于其他。
“玩”这个字在水原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是啊,打麻将可不就是玩嘛。
曾经的麻将,不过是人们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以前打麻将的孩子,还常被视为不务正业,和玩游戏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麻将大火,成了竞技项目,才有了联赛、正规规则,有了高中大赛、世青赛,甚至国家级别的比赛,麻将选手也有了为国家争光的机会。
“哈哈哈~~”在东二局一本场还没开始时,水原突然放声大笑,把清澄的小不点吓得一哆嗦,这毫无预兆的笑声,着实吓人。
小濑川白望转头看向水原,眼中满是疑惑,心里猜测,是不是刚才神代小莳的自摸和牌,把这个她眼中的“神经病”给刺激得终于崩溃发疯了。
“啊哈哈……呵呵”水原没笑多久,她知道长时间这样会影响对局。她之所以笑,是因为自己终于明白了一些事。她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小姑娘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她这个麻将部的第一高手。
这不仅仅是因为超能力,还有心态,或者说心境。
在心境上,她和人家差了太多。
打麻将的心态多种多样,有人为了赢,有人为了展现技术,有人为了表现自己,也有人为了团队。复仇、赢、不想输、超越自己、玩耍……这些心态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人的实力有高下,以及某些信念是否适合当下的自己。
之前水原带着复仇的信念,还有各种心理加成出场,一心针对神代小莳,气势拉满,超水准发挥下甚至能和神代小莳抗衡,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对方放过了她,选择自摸三倍满和牌。
这场对局她彻底输了,正面较量中,甚至可以说神代小莳特意放她一马。要是她单独支付亲家倍满的 24000点棒,那后果不堪设想……那时,水原凝聚的巅峰气势彻底被击溃。
没了气势的水原,后面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实在不容乐观……
回到麻将桌,大笑后的水原赶忙道歉,毕竟刚才的行为影响到了别人。
“抱歉啊,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后面不会了。”她坐直身子,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起来,重新拾起被击溃的信念。
不过这一次,复仇的想法被她放到了后面,玩的信念占据了主导。
此刻她的气势或许不如之前,但论坚毅程度,可能更胜之前的巅峰状态,而且这种状态基本上能时刻保持,虽说也会随着时间有所衰弱,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复仇成功后的信念还能剩下多少,谁也说不准,但肯定比现在的水原要低很多。
她的目标依旧是神代小莳,但现在水原打麻将的心境不一样了,给人的感觉也随之改变。感知敏锐的小濑川白望忍不住想挠头,之前还盛气凌人的水原,被神代小莳打击后,怎么变得开朗了些,真是奇怪。
对于水原的表现,神代小莳又一次微微变换了表情,依旧细微到难以察觉。这次,她那双平淡的双眸,正视了对家水原一眼,在细微不可见的瞳孔深处,金色的光辉跳跃着,似乎有某种思绪传递到了远方。
直播室里。
佐藤裕子激动地说道:“东二局,作为亲家的神代小莳选手,竟然自摸三倍满!这可是截至目前,二回先锋战里得分最高的一局啊!”
戒能良子眼中闪烁着光芒:平淡说:“在麻将界,总是会涌现出一些超乎想象的选手,这简直太棒了!”
佐藤裕子微微一愣,好奇问道:“嗯?!戒能雀士,难道你是说神代选手吗?”
戒能良子毫不犹豫地回答:“Of course!其实不单单是神代选手,其他参赛选手同样十分出色,这场大赛真是精彩绝伦!”
佐藤裕子的目光突然被吸引,疑惑道:“呃……好的,水原选手怎么突然间大笑起来,这……?”
戒能良子一脸笃定,说道:“重铸 Faith!”
佐藤裕子一脸茫然,重复道:“Faith?呃……你说的是信念吗?”
戒能良子用力点头:“Yes!”
佐藤裕子回过神,笑着说:“好的,多谢戒能雀士的解释,东二局,一本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两人解说的比赛,总是这般奇妙,有时答非所问,各说各的话题,但不管怎么说,合作勉强算得上默契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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