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9日偶遇聚餐和婚宴

初到井镇,“恋自己床”的我尽管没有休息好但是十分兴奋,所以不到早上7:00,我就催促小远起床。根据以往经验,我把今天的研究任务设定为“走马观花式”地考察井镇。此行目的有两个:一是浏览井镇,获取关于该镇的总体印象,初步了解打工群体工作生活环境的大体情况;二是寻找和发现“兴奋点”,初步确定切入视角和甄选研究对象。匆匆用过早餐之后,小远开着他的三菱小车载着我开始“走马观花”。

井镇看上去要比内陆地区一般的县城还要大,但是其规划显然没有我所考察过的县级城市那么齐整。只见主路上多是钢筋水泥建成的高楼,非主路上的建筑则形态、材料各异。另外,不管是主路还是非主路,大小商铺鳞次栉比,门牌灯箱五花八门。距离商铺不远处则是规模不一的工厂。在这里,生活区、商业区、工业区之间的界线并不十分清晰。南方的春天总是要比北方来得早,沿路偶尔可见初放的花儿,不过花上满是灰尘。树叶的颜色也因为灰尘发生了改变,不过悬挂在树间的红色条幅仍然很是醒目。

行至中午时分,我和小远来到井镇南村地界内一家名为XYL的餐馆。据小远介绍,这家酒店远近闻名,菜的口味很好。我们刚一下车,一名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抱歉地说道:“今天中午店里有婚宴,不能接待你们”。小远附在我耳边告诉我,“这位就是酒店老板罗先生,四川人”。我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新郎新娘是什么样的人”?罗老板应道:“LY电机厂打工的”。听到这话,刚到井镇的我脑海里立即闪现一个问题:打工的还会在打工地举办婚礼?问清楚婚宴的开始时间之后,我们决定在附近另外寻找一个用餐地点,迅速吃完后赶来观察婚宴。

我们走进了距离XYL餐馆不到200米的另一家川菜馆——HFM餐馆。刚坐下来,我瞅见一大群人也走进了餐馆。待他们围着一张大桌坐定之后,细数一下后我发现他们共有12人,其中三个是穿着校服的孩子,另有3名中年妇女,其他为成年男子。因为酒店不大,从他们的谈话,我猜测他们是湖南或者四川人,而且得知他们也是在井镇打工的。用完餐之后,我走过去用“家乡话”同他们打招呼。当他们得知我“是来井镇找工作的老乡”,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他们告诉我:他们来自四个不同家庭,都是四川南充人,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而是亲友周末聚会,他们基本每周举行这么一次聚会。

然而,他们的收入是否能够支付每周一次的亲友聚会?于是我接着询问他们的收入水平。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告诉我,他的工资是每月1750元,公司包吃包住,目前家里就他一人在井镇打工。说完后,他指着邻座的中年男子说:“他有钱,他是老板”。我笑了笑转身跟一位穿着米黄色针织衫的中年妇女攀谈起来,并希望她给我打听哪里有合适我的工作。她语速很快地回答道:“我们毛织厂就要人,干得好的话一个月可以拿5000—6000元,你愿意来的话来找我”。表示谢意之后,我回到自己座位再次查看HFM餐馆的菜谱。这家餐馆的定价确实不高:鲍菇炒猪肚26元,豆角炒茄子14元。这个价格明显低于北京水平。这时,小远提醒我:“12:30快到了,婚宴要开始了”。

我们步行来到XYL餐馆,果然看见有两男两女在“接红包”和“发喜烟”。不过,因为新人没有特别的装束,一时间辨认不出谁是新郎谁是新娘。我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站在中间的才是新人,新郎26岁,新娘21岁,夫妻俩均是江西九江人,而且现在同在LY电机厂打工。没有刻意穿着打扮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在老家已经分别举行过隆重的婚礼,在这里只是请同事聚聚。他们还解释说,他们的同事多数也是老家一个村子里的乡亲,因为这家电机厂的老板也是他们村里的。大约12:50,宾客基本到齐,点燃一盒巨大的鞭炮之后,婚宴开始了,没有举行诸如新人回顾爱情过程、感谢亲朋好友的仪式。大家坐定后便开始吃了起来,我知趣地退出了餐厅,同小远回到了住处。

为了进一步了解婚宴情况,下午5点左右小远又陪着我来到了YXL餐馆。我们点了两道菜,一边吃着一边向罗老板打听相关情况。因为罗老板同小远比较熟悉,同时餐馆也没有其他客人,所以他一边忙东忙西一边“满足我的好奇心”。从他口中,我获知今天这对新人预定的是九桌酒席,每桌16道菜共计380元,加上酒水费用合计5200多元。另外,我还了解到两个情况:其一,该餐馆主要是“做外来务工人员的生意”,而且“也只能做外地人的生意”,因为“本地人有钱,这里的档次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其二,餐馆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一是因为客源锐减。2008年之前南村的外来人口超过5万人,现在大概只有1万多人了。罗老板感叹道“前面那个老板不知赚了多少钱呢”!他是在2009年盘下这家餐馆的。二是无论是食材还是人工成本都上涨了。罗老板抱怨道:“光是人工费就增加了2000多元。目前,厨房工作人员的费用是每月12000元包干,前台没有聘请他人,(老板)自己也要干活”。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敢涨价,一涨价别人就不来吃了,打工的消费水平只能这样”。

当我询问罗老板餐馆收益情况时,他给我算了一笔账:“人工每天要400元,水电费、税费(定额税)、房租加起来每天大约共计400元,硬性开支就达到800元。算上食材费用,每天要做2000元才能赚到200元,只是比打工稍微强一点”。罗老板的估算或许太过保守,但是利润空间相对压缩是不争的事实。我继续追问餐馆营业绩效方面的情况。罗老板“不厌其烦”地说道,“确实有顾客来我餐馆举办小孩满月酒、生日酒和婚宴。2月15日举办了一次婚宴,共设酒席12桌。今天的婚宴是九桌。2月22日还有一场十桌的婚宴。不过,有时几个月都没有一桌!”另外,“也有休息日到我这里来聚餐的,有时三两个,有时八个十个,消费水平也不同,有时一桌人点菜还不到200元,有时三五个人就能吃了400—500元”。

我问罗老板,“是否现在打工的都很重视联络感情?”他却强调说,现在打工者的聚会除了联络感情之外还有敛财之嫌,“有的人只见过人家一次就给发请柬”,“有一次一对新人在我这里预定了九桌婚宴,结果只来了50多人!”小远补充道:“有人可能因为太忙了确实来不了,有人可能确实不想来。”

为了进一步弄清楚打工者聚餐和婚宴相关情况,我同罗老板约定2月22日我来餐馆无偿帮忙。他问到我来帮忙的原因,我的回答是“你的餐馆经营管理得不错,我想来学习经验,想到别的镇开一个酒店”。当他正在琢磨原因的可信度时,我们决定起身回住处了。出门之际,看到餐馆主管(罗老板的姑妈)正用小纸片蒙上部分菜品的原来价格,然后在小纸片上写上新的价格。注意到我在注意她,主管抬起头说:“有些菜要加一点价,不加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