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们不一样 06

时间接近第三天的清晨,鲁鲁一路向西,在晋阶妖族所提升的感知下,沿途的魔法石被收刮一空。她以约五分钟找到一块魔法石的速率,稳定为自己带来收益。到目前为止收集了约一百二十来块魔法石,全部都兑换到系统空间,只有三块24号魔法石和四块49号魔法石被她塞在鞋子的内侧。

说到鞋子,不得不令人赞叹任务空间的进步,鲁鲁甚至庆幸没穿自己鞋子。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系统附赠的鞋子有很强的伸展性,穿在脚上的感觉就像包裹海绵一样舒服,却又俱备充足的稳定性。更重要的是,即使她的脚也生出利爪,鞋子依然很好的履行功能。在前端露出五个可供利爪伸展的孔洞,脱下来时则会自动填补生成的孔洞,应该是属于某种生物科技的运用。

拜这个特异的鞋子所赐,鲁鲁解决了没有适当的携带容器所造成的困扰。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个空间虽然有太阳和月亮,有树林和河流,却让人感觉不太真实。要说有哪一点不真实的地方,就是陆上完全没有风。

风是大气压力高低差所形成的产物,没有风流动的大气,就像一潭沉寂的死水,毫无半点生气。

这多少让人感受到一丝非自然的感觉,不仅是鲁鲁一群人被丢进任务空间裡有明显的人为痕迹,或许这个空间本身就并不是自然产物。

据清的说法,离开安全区后会有大量的怪物出没,至于怪物的长相和危险程度却还没打听到,她就被迫离开原本所属的小队。虽然她心中有一种清并不会对她如何的预感,可终究不敢去赌那微小的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鲁鲁昼伏夜出的缘故,一路上平安无事。

总感觉一切都似乎过于平淡。麦高芬啊麦高芬(电影中推动故事发展的关键道具),妳究竟身在何方呢?

平淡的日子,无聊的日子,却是最适合现在的鲁鲁。

她需要一点时间找回自己内心的平静。

她在来到这裡的第一天,就遭遇了许多令自己混乱不堪的事,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出于自保的想法,她偷偷拿了两块和自己数字相符的魔法石强化自己的能力。没想到能力虽然强化了,却让自己遭遇到了出生以来第一次的生死危机。

想到此处,她不禁停下脚步。

老实说,她的队友不过是相见一天的陌生人。无所谓背不背叛。她用自己找到的魔法石,强化自己的能力,成为自己原本的样子。

——本就和他人毫不相干。

当然鲁鲁并不这麽想,她内心深处总感觉自己是背叛了众人,因为害怕而偷偷藏匿起本该上缴团队的魔法石。要是没有团队前期的保护,她又怎麽能顺顺利利收集属于自己的数字呢?

她的良心受到自我苛责,良好教养令她具备高度的自省能力,这时候反倒成了一再拖累她脚步的心魔。

一个人静静努力,却总是在他人的影响下被迫改变。这说的不是鲁鲁,却也是全体社会常见的一种现象,人和社会无法分离,既然如此,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就必然会成为自我的一部份。没有人可以完全切割开来。

心裡的天使和恶魔不断交互争夺主导权。不过那也是还生为人时的想像,已经化作妖的努努,心中恐怕只剩魑魅魍魉在群魔乱舞。

在不断的胡思乱想之下,她抵达了这片小世界的尽头。

「好快······不可思议的小?」

严格来说,眼前还有远方的景色,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

可一但伸手触碰,才发现眼前的景色是由一整片复盖整个空间的萤幕所构成。手感摸起来有点像布丁,有点冰凉,找不到一丝缝隙。

鲁鲁试着用爪子留下划痕,萤幕会向内凹陷,几秒钟后又会回復原状。这应该也是某种生物科技产物。

她心想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破坏这道「牆」又试着快速攀登这片一体成形的萤幕,手脚并用之下,利用利爪留下的凹陷当作施力点,高度节节攀升。相较于四肢的强大力量,鲁鲁的轻巧体重派上更多用处。

不过很快就到达一个极限,约在高度三十公尺的地方,鲁鲁发觉整面萤幕竟然是巨蛋的形状,上方是由圆顶构成的苍穹。除非有类似壁虎的构造,能在一定程度抗拒地心引力,否则随着高度攀升,一定会因为弧度的关係摔落。

鲁鲁再回到地面前转头向身后望去,森林大火已经熄灭,几道蜿蜒的黑烟在模拟出破晓曙光的萤幕照耀下冉冉升起,颇有股凄凉的美感。

也不知道现在还剩几人活着?

生命的问题总带点多愁善感。

不过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她感伤,在她轻巧的从原路返回地面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她的眼前。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宽鬆的黑色T-shirty扎在牛仔裤上,袖子的长度几乎快到手肘,不知道是不是课异搭配的造型,整体有一种可爱的小大人。后脑上用常见的黑色发圈扎了一个到脖子上的短马尾,五官不太精细,眼神却很清明,瞳孔的颜色是一种乾淨的黑。看着这样的一双眼,可以映照出自己的身影。从这点来看,小女孩虽然可爱极了,却可能不太遭受同龄人还有成熟的大人待见。

这也是一个极有特色的人,当然,在此时此地此景却不禁让人产生本不该有的防备。

鲁鲁要是还身为人,肯定会不顾一切拉近距离攀谈,最好是能柔一柔那头秀发和软嘟嘟的脸颊。光是想像都有种幸福的感觉。

似乎是鲁鲁表现出怪异的神情,令小女孩惊吓地退后一步。

忘了,鲁鲁已经是一个妖,人妖殊途,眼前的少女又是因为何种原因前来攀谈?

两人就在此地遥相呼应,尴尬的氛围瀰漫现场。

女孩欲言又止,鲁鲁重重顾虑。

突然,鲁鲁顿了一下,她感应到竟在女孩后方不远处,有魔法石的反应。

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想要佯装和善拉近距离。

却不想随着这一笑,四根又尖又利的虎牙随即显露,吓得女孩又退一步。从没有吓出声音来看,或许值得称呼一声勇气可嘉。

女孩一退再退,鲁鲁一进再进。

鲁鲁隐约升起想要作弄小女孩的心思,她一直想要个妹妹。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十五米、十米、九米······离魔法石的感应源越来越近,对方似乎动了一下,数量不只一道,能行吗?已经是对方的攻击距离了吗?

「BloodyStorm!」

鲁鲁瞬间跃起,在半空中利用新学到的天赋技能大吼一声,赋予敌人僵直时间。

名为「数值魔法化石真理之子」被鲁鲁成乎为魔法石的石头,可以在角色养成的介面晋升种族、解放职业、觉醒技能。在某些任务空间还能够强化身体素质,因此鲁鲁找到第三颗24号魔法石后,立刻就用来觉醒自身的技能。

不知道小女孩有没有受到影响?一边将和战斗无关的想法撵到脑海的角落,一边活用自身的爆发力逼近藏身在树林后方的敌人。刺穿喉咙、咬断手臂、肢解大腿,一切宛若吃饭喝水一般,自从她吸食小松鼠的血液后,就彷彿打开某种禁制,似乎从那个当下开始,她就已经觉醒为零崎(西尾维新大师笔下<戏言系列>和<人间系列>登场的家族)一族的杀人鬼一般。

总之,让期待已久的战斗场面就这样轻描淡写结束的那份强大,深深地震慑住小女孩。

她还活着,差别待遇总是存在,理由什麽的总是可以之后再想,可爱即是正义。至少鲁鲁是这麽想,也这麽做的。

鲁鲁正准备拾取散落在地的魔法石,脑海中的视窗突然亮起提示:

「恭喜实验对像击败四散再各地的「怪物」解锁隐藏奖励『增幅』可集齐1到50号共50颗「数值魔法化石真理之子」对『职业』『种族』『技能』其中一种进行二阶强化。该任务可重複进行。」

鲁鲁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极大的错误,过早的将魔法石出售给系统,且她几乎找到西边所有的魔法石。眼下她只往其他方向去收集魔法石,可是一但遭遇人类,又得是一场大战。

一边收集成为尸块的存在所遗留的魔法石,一边思考死了不就不存在了,那该如何形容?

成为尸块的尸块?

「那个······」

被晾在一旁的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发问。实在是她的勇气也在开口后瞬间消散,话到途中又归于虚无。没办法,任一个正常人看到一个头顶犄角,长发披散,四肢爪牙修长锐利的怪物,正在一地的血水和尸块中挑挑拣拣。天大的勇气也会如被针戳的气球一般洩气。

「啊!不好意思,刚刚分神了。小妹妹妳叫什麽名字?」

鲁鲁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小女孩,为自己的不成熟暗自摇了摇头。

从鲁鲁没有意识到什麽才是令小女孩害怕的原因来看,这样的不成熟似乎还会持续许久。

「我、我叫、叫······」

「唉呀!我忘了应该要先说名字,是不是妳父母说过不应该搭理陌生人?我的名字叫鲁鲁,妳呢?」

庆幸鲁鲁的沟通能力不弱,总算在小女孩吓得说不出口,又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之时掌控局势。

小女孩握紧双拳,用快速鬆手,反复数次后总算冷静下来,轻忽一口气,说道:

「鲁鲁姐姐好,我叫星彩。」

转眼之间竟以调适好心态,落落大方起来。也是,若非风流人物,在本作中怕是连名字也没有,就出场领盒饭了。

「妳好啊?需要我帮妳什麽吗?」

鲁鲁挥挥手表示友好,喔不!一块碎肉从指缝中掉落。

星彩眼睛快速往右瞥,露出一丝不失礼貌的笑容:

「不用喔!恩,鲁鲁姐姐再见。」

语毕直接向后退去。

「其实一切都是误会,妳愿意跟我一起解开这个误会吗?」

鲁鲁慌忙留住她。

要说星彩有多愿意解开误会,想必不知何时扣在她小巧肩膀上的利爪拥有足够的说服力。

经过一连串的友好互动,最后两人找了一处角度和大小合适的树干肩靠肩坐下。

又是一阵沉默。

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鲁鲁也差不多累了。太阳已经升空,她已忙碌了十几个小时。

「其实,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犹豫半晌,小女孩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一步险棋。

「嗯,我知道。别放在心上。」

鲁鲁将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享受难得的温暖。

人,一撇一捺,从来就没有孤孤单单的道理。

「我想回家,可是我已经变成系统认定的『怪物』了。想要回家,就必须杀死新来的人,至少要一个人,外加50种数字各一个。不然就得杀更多人,可我做不到,连骗姊姊妳都要犹豫半天。我可能回不去了。」

鲁鲁没有回话,只是示意她在听。

「我、我不甘心!为什麽是我?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到底是为了什麽?我成绩好,运动也强,每个人都夸我。我不欺负人,还教同学写作业,我会帮家裡做事。真的!可是呢,这些终究和会被会遭遇这种蠢事没关係,任妳平时做再多好事,当多好一个人,该妳倒楣还是得倒楣!我爸总说看我这样就烦,他总告诉我这样做也不会有好处。可做好人行好事就为了牟好处吗?我如今也明白他是怕我受伤。只是我也不是受伤,只感觉一种无力,浑身的信念不断若流沙轻泻,想握紧也无处使力。我不求神拜佛,我家也不信这个,我爸告诉我功成名就高官厚禄不是求来的、是挣来的!所以身为我家的人,这辈子想要的东西从不求人。可我现在想求求姐姐妳——」

她似乎积累了大量压力,漫长的时间、漫长的等待、漫长的煎熬、漫长的······

痛苦。

「把我杀了吧!我已经累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啊啊啊啊啊!」

哭声响起,从极西的树林,一路向东、向南、向北,向那苍凉的大地、向那虚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