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历史的尘埃

“是我过分谨慎了。”

顾星补了几个常规热身动作，让一脸见鬼的傅明嘉继续带路。

后续没什么阻碍。

俩人带好塑胶手套，从保险柜找出那张试卷，傅明嘉神情变得复杂，再次细看这张试卷，他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因为肯定是他写的，但他又肯定没写过。

“记得我们的约定。”

顾星说了句，然后取出那张塑料片，架在试卷上，按大姐说的一番操作，塑料片变成纯纯的黑色，只是下方多了几个虚拟按键，一看就是播放系统，非常傻瓜，非常友善。

点击播放键。

数秒后，还是黑屏。

点击暂停键，再点击播放键。

两个面无表情的男生对着黑屏默默看了两分钟。

顾星一个激灵，暗骂自己死蠢，点击快进键，2倍，5倍，10倍，直至50倍，黑屏终于发出亮光，又后退了一些，播放。

黑屏结束，亮光中是两个下巴和鼻孔。

顾星把镜头调整成“平视模式”，其中一个是他不认识的男生，另一个是鲁秀河，鲁秀河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一张试卷。

暂停。

“是傅亨嘉，我堂哥。”

顾星没有转头去看他，也没有继续播放。

“这应该是考试前一天的画面，你自己看，操作应该还简单的，如果要下载下来，最好调成监控模式，我走了啊，这里还是不安全。”

“好。”

顾星再次确认，塑料片的灵力已经被他清除干净，不会污染到傅明嘉，这便转身离去。

这里确实还不安全，但以傅明嘉的智力和家境，必然会有人来保护周全，至于会不会同时有人过来搞事，那就是傅家的家事了，而且那些画面里，或许会有一些不堪，旁人不宜入目。

他能帮的，只能帮到这里。

“那个，谢了。”

“嗯。”

顾星带上门，在走道里把小橘球放出，小橘球瑟瑟发抖不敢动。

“你等会飞到顶上，等我朋友离开了你再下来，可以做到？”

小橘球猛晃两下，嗖地贴到天花板。

走了两步，顾星回头补了句：

“如果有谁要伤害我朋友，能帮的话还请帮一下。”

小橘球再次晃动，只是不敢离开天花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

在小区花园了哆嗦了半小时，确认身体和精神状态没有异样，回到家已近十点，轻轻走进主卧，小同已经睡着，二姐眼睛睁了一下，嘴里嘟囔几句也不知道是什么，翻身继续睡。

顾星饿得厉害，进厨房煮了碗泡面，一边追剧一边吃，期间还打开某瓣看刚刚打出的分数，更有意思的是，红粉黑粉在短评里咬得厉害。

手机振动。

出问题了？哦，是许凡诺。

「你们怎么样了？」

「都好，现在跟我二姐睡着了」

「那就好，有事你要跟我说哦。」

「好，你呢，事情顺利吗」

「顺利的，我跟你说哦，今天真是太太好玩了，可惜我爸有保密要求，不能跟你说。」

「没事，好好玩就行」

「嗯，你在干嘛啊？」

「吃泡面，看更新」

「对哦，今晚更新了，我洗完澡就看。」

「行」

「明天钱海气温又要降了，记得给小同穿厚袜子啊，右下角中间那个抽屉。」

「好」

「嗯」

洗好碗筷，丢掉垃圾，又去洗了个澡，顾星泡好热茶，拉亮落地灯，坐到沙发上，盖好毯子，翻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靈界曆史（第七版）

民用教材出版社」

这是他第一次翻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翻开第一页就鼻子痒痒的，好像飘起了灰尘，诗意点说，就是穿透层层历史的尘埃，化作鼻尖的一丝触动。

扉页上除了书名之外，还有一行字：

「去他妈的，灵界是另一种人间」

蓝色钢笔写的，已经有些年头，又不太久远，落款是：

「李香榧」

李香榧，是甘道夫的名字吗？

继续往下翻，不知不觉就几个小时过去，只是看到第三十二页而已。

这本历史书图文并茂，写得并不如何晦涩，只是信息量极大，又交叉得厉害，往往每看两页，又要倒回去寻找某一处的信息，如果不是蓝色笔记写得密密麻麻，每到关键处，便有神来之笔注释一二，恐怕要看得更加艰难。

这本书的主人一定是个学霸，而且是个喷子，反正这三十二页近五百年历史，没有一处是他看得上的，无人不是蠢货，无事不是我日，所有注释好像都只是为了让吐槽更站得住脚，不过，还真的让他给站住了，反正整晚看下来，顾星就觉得灵界的整个历史，就是一场顶级蠢货的玩命竞赛。

「普羅米修斯背叛階級，不忠，又不舍得跑路，不智，沒有回去幹他娘的，不勇，就是蠢」

「被蠢人指著腦門蓋那三角破爛，最後還變成喵喵給人守墓，呵呵」

「能壹日千裏還三過家門？不就爲了上史書嘛」

……

而且这家伙还有个习惯，就是时不时在书上来篇日记，夹杂在笔记之中，搞得自己像历史的一份子一样。

「9月3日/看得出來，整個教室都是飯桶，也就是凱妮像個有腦子的，今天務必拿到電話」

然后下边是一串数字，不像是人间的号码。

「9月7日/測試。靈丸全班第壹，靈力全班第壹，這種學上得有什麽意思」

「9月12日/逃學真爽，魔女的滋味真不錯，奶奶下手真狠」

「9月13日/我失戀了」

……

到得凌晨一点还欲罢不能，只是眼睛刺痛得受不了，淌了几滴泪，小腹的清凉感几乎完全消失，这才不得不随手夹了张卡纸做书签。

刚要躺下，主卧传来一声啼哭。

敲门进去，昏黄的灯光下，二姐抱着小同在床边踱步，小同见着他进来，哭得更凶，还张开了双手。

奶奶~~奶~

顾月摇头。

又哭得一阵，顾星让二姐睡下，接过小同回到沙发，嘴里轻哄，小家伙好像也知道些事理，不再长啸，只是小嘴扁着，两颗泪珠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定定看着你。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顾星拿过「靈界曆史」，翻开第一页。

*“第一章，史前时代，一，史前时代和信史时代。

“史前时代是指在灵界居民开始用书写、镌刻或继灵记录一些事件之前，那极其漫长的一段居民活动时期。相对于此，通过书写、镌刻或继灵记录下来而为我们所知的短短数千年的居民历程是信史时代。

“对中心大陆而言，信史时代大约始于公元前5000年；对东西次大陆而言，信史时代大约始于公元前1000年；对群岛及南北荒原而言，信史时代大约始于公元前1500年；对人类而言，信史时代大约始于公元前4000年；

“从广义上讲，信史时代大约始于近代的初期；而对于灵界包容人类混居而言，信史时代只有500年多一点。”

小家伙的眼泪止住了，两只小手拽在胸前，两只大眼睛，有光。

“那我继续啊。”

顾星又读了一页，再也坚持不住，眼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体内再也挤不出半分力气。

就在这样的空空荡荡中，他不觉沉沉睡去。

小家伙却睡不着，眼睁睁看着顾星胸口那本书，满是好奇，盯了好些时候，终于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马上被弹开，指尖留下一点淡淡的灼烧痕迹。

……

两公里之外。

桌上一盏老式煤油灯，陡然弹出一颗火星，又再无动静。

桌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沉默片刻，男人开口：

“应该是被罩着，法术高明得很，不仅连血脉追踪之术都失效，最粗暴的逐户搜索都被避开了。”

“嗯，应该是用上了‘命运之网’，把小东西放进了某个网眼里，所以所有的搜索和窥视都正巧被错过。”

“是姓李的做的吗？”

“应该已经死了。”

“只是应该，他鬼得很，没见到尸，也没搜到魂。”

“对这次任务，我们已经是顶格处理了，掌灯人都来了我们两个，这两个月还出动了两千四百六十六次搜捕，整个钱海已经被犁了三四遍，为此和人类发生冲突四十二起，都是有任务记录的。”

“那只能说我们还不够努力，我们再加把劲，加油，莉莉安。”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视线却都一直放在桌面上，不敢看对方，也不敢看其他任何地方。

嘭——

男人的脑袋炸了。

女人浑身巨颤，吓得恢复了原型，是一条三头蛇。

嘭——

嘭——

嘭——

两具无头尸体趴在桌上，鲜血绕着煤油灯流淌。

一个老人甩了甩擀面杖，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思索一会，还是丢进垃圾桶里，换了根新的。

一个少女走入，看了眼状况，候在门边。

老人重新和面。

“换人。”

*注，此处参考菲利普·范·内斯·迈尔斯教授所著《迈尔斯教授讲世界历史：世界通史》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