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全校通报

礼拜一清晨开始，钱海三中但凡有两个人的地方，都在讨论傅明嘉。

已经有确凿消息，今天奥数主办方会发一个通报，这一天的全校早会也取消了，改为下午。

应该是没跑了。

曾经的校草候选人，将在今天淋上百草枯，再狠狠刨起，扔进臭水沟。

几乎所有学生在这一天，都有意无意路过高二（5）教室，假装聊天，然后不经意往里头扫一眼。

傅明嘉还在第一排坐着，神情如常。

不得不说，不愧是搞体育的，心态是真的好。

于是惋惜的情绪又逐渐取代了惊讶和不齿。

可惜了。

“你今天好像特别累。”

下午第二堂课间，许凡诺轻轻推了顾星的胳膊肘，这一天他已经趴课桌好几次了。

“嗯，被榨干了。”顾星没有抬头，话语从咯吱窝蹦出来。

是啊，这两个晚上真的是累死，每天要给小同读历史书，有时候小家伙还眉头一皱，小手一摆，这是“倒挡”的意思，不得不回头把那段再读一遍，结果就是，腹中空空，疲倦至极。

还好，戒夜奶这件原本担心的事情，好像也因此得到解决。

还省了笔不小的开销，累就累点吧。

“傅明嘉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许凡诺悄悄问，几天之前，顾星说会尝试帮忙来着，但也没再听他提起能不能帮得上。

“结束了。”

“不是听说下午就会全校通报吗？”

“是啊。”

“那？”

呼——

呼——

这家伙，怎么累成这样，脖子上还有一块印记，不会趁这两天我不在去那个了吧？

至于“那个”是什么，许凡诺想了半天也没填上空，只能悻悻作罢，轻摇同样睡得死去活来的小家伙。

嗡——

教室里的扬声器响起。

「各班同学请注意，各班同学请注意，请在十分钟之内，前往大操场集合列队」

重复两遍之后，才有人一阵尴尬，收回看向傅明嘉的眼光，然后，默不作声地纷纷离开教室，傅明嘉也在其中。

许凡诺叫醒顾星，把小同塞他怀里，确认没问题之后说：“我帮你跟师太请假。”

呼——

呼——

顾星完全没有反应，脑袋往后一仰，嘴巴张着，胸口微微起伏，摇得小家伙也跟着呼呼起来。

……

大操场。

罗校长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站在主席台前方，欣赏学生们潮涌而来的有序壮观，而是站在雨棚的阴影中，整理着腹稿。

上午的通报，下午就要全校宣布，有老师说，这太急了，像恨不得赶紧将耻辱柱上那孩子彻底钉死，但他坚持。

他了解傅明嘉这个学生，对，这次肯定是犯错了，但也肯定是一念之差，与其让他再煎熬一个晚上，还不如早点让这只靴子落地，否则，一个晚上，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在他身旁，施晴晴看着那张盖了红戳的通报，面无表情，其实已经看了很多遍，但她不甘心，覃主任则肃然看着远方。

很快列队完毕，这或许是钱海三中建校以来最安静的一次集合，没有人交头接耳。

这也是钱海三中建校以来，第一次有学生在校际竞赛中作弊。

罗校长拿起话筒，语音沉稳。

“同学们……”

三分钟的回顾，回顾三中的校史、三中的精神、三中的传承、三中过往的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原本没有人看向傅明嘉，这三分钟里，已经有人开始回头，有人侧目，个子很高，很容易便寻见。

傅明嘉脸色发青，但没有低头。

他身周慢慢成了一片开阔地，站得最近的，是许凡诺。

许凡诺转头看向高二（5）所在的教学楼，那家伙说过的，傅明嘉是个好人。

“接下来，我将宣读一份，来自于第十七届，夏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钱海赛区组委会的通报。”

随着罗校长摊开一张纸，所有人的呼吸都局促了。

“夏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钱海赛区组委会，关于给予，傅明嘉，通报批评的决定……”

哗然如排山倒海，傅明嘉的身子晃了晃。

通报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回响在整个校园，但已经没有人听得进去。

施晴晴身子一轻，差点向旁倒下，幸好覃主任伸手扶住。

覃主任依旧森然看着前方，心中却也是暗流汹涌。

是的，他参与做了这个局，虽然作为这次竞赛的领队，事后也必然会背上处分，但是，以那个人的能力和承诺，摆平不是难事，随后得到的好处，会比眼下失去的多得多。

连小孩子们都以为他所图的，不过是校长的位置，呵呵，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简单啊。

他静静享受着这个下午，随后发现，身旁有东西一直在振动，初时没留意，但已经足足振了一分钟。

椅子上，放着罗校长的手机。

他移动半步过去，来电显示的名字他也认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又是一分钟后，远远看见校门方向，保安领了几个人过来，绕过最外围学生，走到离主席台十几米的地方站住，似乎是在等待罗校长把通报读完。

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身型精瘦，统一寸头。

罗校长的气息开始紊乱，施晴晴眼中喷射出愤怒。

上千双眼睛看向傅明嘉。

何至于此？

“……为奥林匹克数学事业的发展，做出新的贡献。”

罗校长把通报一把塞进裤袋，就要跳下主席台维护学生，但那三个寸头两三步间已经走了上去，其中一个停在罗校长身前，另两个点头致意后快速掠过，径直走到覃主任面前，亮出证件。

覃主任像一团面条瘫软，被一左一右架着，离开了主席台，当先那寸头和罗校长低语几句后，也握手离开。

全场鸦雀无声。

罗校长呆立原地，接过施晴晴拿来的手机，看了眼名字，下意识划起接听，浑然忘了话筒还在嘴边。

“罗校长啊，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急促的话语通过话筒，回荡在校园。

“我跟你说啊，先别通报！先别通报！那个傅明嘉没有作弊！”

……

十一月的钱海温差很大，早上可以穿轻羽，下午却又热得发慌。

暖阳之下，很多学生解下外套，甩在空中，为傅明嘉欢呼，就像过往在篮球场上为他欢呼一样，便是一些原本不想张开的手臂，也不得不加入了鼓掌的浪潮。

这个浪潮，衬托得某个地方格外安静，安静得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呼噜声。

两道口水垂落。

睡梦中的顾星擦擦嘴角，又顺手挠了挠脖子上的印记，有些发痒。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