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幕中城市的路灯将街道染成暖黄一片。

李昀、方小辉和值夜班的护士小周在医院后门的烧烤摊凑合了顿夜宵。铁盘里的烤茄子还冒着油星,三人便在中元夜的凉风里挥手作别。小周飘飘悠悠地往医院走去准备换班,方小辉骑着共享单车回材料学院,只剩李昀独自晃悠,裤兜里还揣着烤串老板塞的驱邪符——黄纸上“出入平安”写得歪歪扭扭,边角沾着孜然粒。

路过便利店时,电子钟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街道两侧的烧纸痕迹已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远处郊区的道士诵经声混着犬吠,在雨幕里碎成细屑。李昀对那些开坛做法的仪式嗤之以鼻:“这玩意要是真有用,当年奶奶摆的七星灯也不至于挽不回她的命。”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女友的消息:“到宿舍了吗?路上小心。”李昀望向宿舍楼110室的窗户,防盗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阳台晾衣绳上还挂着阿朔的红内裤,被风吹得像面小旗子。

推开宿舍门时,屋里鼾声正浓。阿朔的呼噜声隔着被子闷响,小泽蜷在床角抱着枕头说梦话,小齐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游戏直播界面。李昀摸黑绕过地上的运动鞋,脚趾头踩到不知谁扔的薯片袋,发出“咔嚓”脆响。桌上的台灯留着暖光,他看见自己桌边放着一袋麻辣兔头——肯定是郭哥留的存货,包装纸上还沾着油渍指纹。

“回来啦?”上铺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小泽探出头,头发翘得像鸡窝,“你家小仙女快把我们电话打爆了,说你再不回消息她就要报警了。”李昀低声道歉,摸出手机给女友回消息:“今天在医院帮忙,刚散局,明早给你打电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阿朔突然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嘟囔:“别聊了……明天还要点名呢……”

窗外飘起细雨,雨点打在空调外机上沙沙作响。李昀躺在下铺,盯着天花板发呆。小齐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某条灵异短视频的推送,画面里闪过旗袍女子的残影。他猛地闭上眼睛,却听见耳边响起细碎的铜铃声,像有人在摇晃钥匙串。

迷迷糊糊间,意识坠入一片梦境:油纸灯笼上的“冥”字在风里扭曲,抬棺队伍的布鞋踩过积水,棺木上的朱漆剥落,底下刻满的符篆逐渐显现。昏暗的火光中,一个人影手持油纸伞缓缓浮现,伞柄挂着铃铛,隐约可见“灵墟”二字:“千年封印怎么就……”顺着声音看清那人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角的朱砂痣格外醒目,随后便消散在一阵黑雾中。

“叮——”

小齐床头的闹钟在清晨七点炸响。李昀惊坐起来,额角沁着冷汗,发现手里攥着那袋麻辣兔头——昨晚睡前明明放在桌上。郭哥正揉着眼睛拆豆浆包装:“你昨晚说梦话了,什么‘灵墟’‘别碰那铃铛’,跟中邪似的。”阿朔从衣柜里翻出皱巴巴的衬衫:“得了吧,他哪天不神神叨叨的?”小泽啃着酱香饼晃过来,油渣掉在李昀被子上:“赶紧收拾,下午还要赶火车呢,你家小仙女昨天问了一整天。”

宿舍里弥漫着隔夜烧烤味和薄荷牙膏的混合气息。李昀对着镜子刷牙,发现眼眶泛着淡淡蓝光——昨晚在医院用引灵术时透支了灵气。小齐凑过来挤痘痘,镜子里映出他后颈的红痕:“昨晚梦见有女的摸我脖子,不会真撞上不干净的东西吧?”阿朔甩着湿毛巾笑:“就你这一天天虚的,女鬼见了都摇头。”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昏。李昀背着背包站在火车站台,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混着蝉鸣,震得铁轨旁的杂草发抖。

上车时已是傍晚六点。李昀找到座位,边上的大叔正脱了鞋抠脚,靠窗的女孩抱着手机看恐怖片,屏幕蓝光映得脸发白。他挤进中间位置,透过车窗看见站台小贩在卖“开光平安符”,塑料包装上印着道士画像,和昨晚烧烤摊老板的符如出一辙。列车启动时,他摸出手机给方小辉发消息:“如果我今晚没回消息,记得查一下‘灵墟’是什么。”

夜色渐浓,李昀坐在座位上听着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哐当”声,忽然想起宿舍里的对话——

“绿皮火车要开一整夜,你受得了吗?”

“受得了,又不是一两次了,能省点钱是点。”

“啧啧,异地恋就是苦,不像我……”

阿朔的话被郭哥的枕头打断,此刻却在耳边清晰起来。他转了个方向,看见边上大叔的脚正搭在对面座位上沉沉睡去,袜子破了个洞,大脚趾露在外面。靠窗的女孩还在看恐怖片,耳机里传出压抑的尖叫。

凌晨一点,李昀起身上厕所。走廊里的小夜灯忽明忽暗,照出洗脸池旁堆着的泡面盒。打开卫生间门瞬间,“叮”的一声脆响传来,正是昨天听过的铜铃声。李昀环顾四周,却无异常——夜晚的列车硬座车厢里,乘客早已睡得分散。他望着窗外的月亮,路边树影从窗外徐徐掠过,反光的玻璃中竟浮现出另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