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源闭环

医疗中心十二层的气流裹挟着消毒水与腐肉混合的怪味,天元踩过满地玻璃碴时,听见作战靴挤压药片发出的咯吱声。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帮母亲碾碎止痛药的夜晚,铝箔板在指间皱缩的触感与此刻别无二致。

悬浮在空中的女性人形骸缓缓转身,及踝长发间露出灰紫色的皮肤。当她的瞳孔对准天元时,那些螺旋状血纹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就像母亲留下的机械怀表,在葬礼那天被他埋进垃圾场时仍在倒转的指针。

“你...不是母亲...”天元眼神空洞颤抖的说道。

“哦?”人性骸漏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我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不是我,哈哈哈哈!”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如此阴森。

“能量共鸣超过乙等阈值!”辰砂打断了“母子”之间的谈话,战术目镜泛起红光,她颈侧的灵印正在渗出黑色血珠,“这不是普通骸...”

人形骸的食指忽然指向天元心口。四枚灵印同时爆发的剧痛中,他看见对方指甲上浮现出熟悉的菱形纹路——与左肩灵印下的金属片图案完全一致。记忆如被撕开的伤口般涌出:三岁那年高烧昏迷时,母亲曾把某种冰凉的东西按在那个位置。

“哥...冷...”小满的呓语从废墟深处传来。天元瞳孔骤缩,人形骸背后的病房墙面正在结晶化,冰霜沿着呼吸机导管攀爬。他认出那是灰铁街区排污管特有的矿化物,每当里世界裂缝开启时,污水就会凝结出类似的六棱柱结构。

辰砂的唐刀裹着电弧劈向人形骸脖颈,却在接触瞬间被无数发丝缠住。那些头发在战术目镜的显微模式下显露出真容——每根发丝都是半透明的神经索,内部流淌着与天元灵印同源的黑色物质。

“退后!”辰砂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液在空气中凝结成血色符咒。这是天元第一次见到救世者使用术式,殷红纹路与母亲缝在他衣角的辟邪刺绣惊人相似。

人形骸发出阴森的笑声,结晶化的墙面轰然炸裂。天元在飞射的冰锥间扑向病床,小满的氧气面罩已经结满霜花。当他扯断冻僵的导管时,指尖传来某种生物组织的触感——那些橡胶管内侧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密的肉芽。

“呼吸机被污染了!”辰砂的警告伴随着骨骼碎裂声传来。天元转头看见辰砂撞穿三堵承重墙,唐刀插在地面划出十米长的火花。人形骸的左手按着自己被斩断的右臂,断面处涌出的却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扭动的黑色发丝。

天元怀中的小满突然开始痉挛,少女后颈浮现出指甲盖大小的灵印。这枚新生的黑色菱形极不稳定,边缘正在渗出荧蓝色的组织液——与医疗中心地下二层那些实验体溃烂的伤口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人形骸的声音像是用玻璃碎片刮擦金属板,“容器在排斥外来灵印啊。“她断臂处的发丝突然暴长,化作标枪刺向小满心口。天元本能地转身抵挡,却听见辰砂嘶吼着“别用灵印“。

已经太迟了。

四枚黑色菱形在天元背部绽开,训练服瞬间碳化成灰。发丝标枪刺入他胸膛的瞬间,人形骸突然发出痛苦的尖啸。战术目镜捕捉到惊悚的画面——天元的血液在触碰到发丝时,那些黑色物质竟如活物般开始逃窜。

“你可比你的妹妹更优秀啊,天元...”人形骸的面部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机械与血肉混合的内层结构。天元在剧痛中看清她额间的金属铭牌,那是第七区垃圾处理厂工人的身份标识——编号与母亲生前佩戴的铭牌相同。

辰砂的刀光在此刻撕裂空间。水纹钢刃切进人形骸眉心时,整栋建筑开始剧烈震颤。天元抱着小满滚进电梯井的瞬间,看见女教官被无数发丝贯穿左肩,而她挥出的最后一刀,精准削下了人形骸铭牌的一角。

负三层的应急通道弥漫着血腥味,天元背后的灵印正在灼烧通风管道。小满的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新生灵印却已蔓延到锁骨位置。他摸到人形骸铭牌的断面,锯齿状边缘与口袋里那块神秘金属片完全契合。

“哥哥...”小满突然睁开的眼底泛起黑潮,“妈妈的眼睛...在墙外...”

电梯井上方传来混凝土崩塌的轰鸣,辰砂的断刀插进他们身旁的墙体。她半边身体覆盖着黑色结晶,却仍死死握着那半块铭牌:“听着,你母亲林晚秋不是普通拾荒者...”她吐出的血沫里漂浮着微型机械元件,“六十年前的'闭环计划'...”

整座医疗中心突然垂直下陷,失重感席卷而来的瞬间,天元看见辰砂用最后的力气启动电磁脉冲装置。蓝光扫过小满的身体时,少女颈后的灵印突然开始逆生长。无数记忆碎片在强光中闪现:母亲深夜痛苦的惨叫、前往墙外一去不复返的父亲、还有自己三岁那年被按在左肩的冰冷装置...除了房屋的坍塌声还有天元嘶哑却平静的喃喃自语:“我迟早会杀尽世间的骸...迟早...迟早...”

当救援队挖开三百米深的废墟时,只找到昏迷的小满与半截铭牌。第七区当夜所有监控记录均被改写,而天元的名字出现在救世者阵亡名单第七万四千六百七十三位,死亡原因是“灵印过载”。

但在里世界某处裂隙深处,皮肤爬满黑色纹路的少年正从血茧中苏醒。他左手握着辰砂的断刀,右手攥紧两枚能完美拼合的金属铭牌。身后的黑暗里,十个不同形态的阴影正在俯首,它们的额头都刻着被斩断的菱形印记...

里世界的血月悬在骨白色天穹,天元踩着结晶化的地面前行,足印里渗出黑色粘液。辰砂的断刀插在腰间,刀柄缠绕的绷带已与手掌皮肤长在一起——那些纤维正在钻入毛细血管,像某种共生的寄生虫。

三日前从废墟茧壳中挣脱时,他的声带就失去了振动功能。如今交流依靠的是灵印共鸣,黑色纹路在空气里绘出残影,惊飞一群长着人齿的鳞翅目生物。

“很痛苦吧?“沙哑的男声从颅骨堆后方传来。天元转身时,背后十具骸影同步抬头,它们的眼窝里跳动着与他相同的菱形幽光。

披着暗金斗篷的男人坐在脊椎制成的王座上,左手指尖挑着半片铭牌——正是天元母亲与人形骸缺失的那一角。当他掀开兜帽时,露出的面容让天元瞳孔收缩:那张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缝合线,每道伤痕都与辰砂唐刀的弧度吻合。

“你可以叫我墨影。“男人抚摸着脸上最新鲜的伤口,那里还在渗出荧蓝色血液,“毕竟在第七区的档案里,我早在闭环计划启动那年就被处决了。“

天元的灵印突然暴起,黑色纹路在空中织成绞索。墨影轻笑抬手,四周堆积的骸骨瞬间重组为盾牌。骨盾表面浮现的纹章,与医疗中心地下的实验舱编号完全一致。

“六十年前,我们是第一批自愿植入灵印的殉道者。“墨影的指尖划过盾牌,激活全息投影:年轻的林晚秋穿着研究员制服,正在给培养舱中的婴儿接种黑色晶体——那天婴的肩胛处,赫然生着与天元相同的菱形胎记。

血月忽然被庞然大物遮蔽。天元抬头看见漂浮的肉山,那是由数百具救世者尸体缝合而成的飞行器,动力核心处跳动着三枚乙二等灵印。尸群垂下的手臂组成登陆梯,墨影踏上时,有具尸体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

“令堂始终反对人体融合实验。“尸群发出共鸣声,像是无数亡灵在齐语,“所以她偷走初代胚胎,把你藏在排污管道里——用最肮脏的地方掩盖最完美的作品。“

天元肋间突然刺出骨刃,这是三天来第七次异变。墨影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正在角质化的皮肤:“灵印在重构你的基因链,等到月光浸透第三十轮...“他突然扯开斗篷,露出胸腔内跳动的黑色太阳——那是由无数微型灵印组成的器官,“你就会听见骸祖的召唤。“

里世界深处传来号角声,天元背后的十具骸影突然跪伏。墨影乘着尸群升空,抛下一枚骨制哨笛:“等你厌倦了疼痛,就吹响它。毕竟...“他的笑声随着肉山远去,“我们才是你的血亲。“

天元握碎哨笛时,尖锐的碎片刺入灵印。黑色血液滴落处,地面绽开血红色的金属花。他忽然明白这些日子的饥饿感从何而来——当咬碎第一片花瓣时,甘甜的汁液里浮现出小满在病房抽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