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柿子

将近大半个月的秋收忙活下来，别说大人了，便连周卫东周卫民他们这样的半大孩子都黑了几个度，一张嘴一口大白牙闪亮得很。

因为家里伙食好了，农忙时节运动量又大的缘故，两个大孩子虽没怎么长肉，但个子却往上窜了一节，从一米二出头长到了一米三。

随着秋收的结束，周四海重新忙碌了起来。

秋收前进的那趟货，差不多出清了，剩下的那一点儿也不够再跑一趟山的。

周五福这小子倒是爽快，秋收还没结束便找上门来，将进货的钱都给拍自己手里了。话也撂得明明白白的，铁了心的要跟着干。

至于大哥周大山，秋收前说好了，等忙完了给准信儿。可这庄稼都收完两三天了，连个屁儿都没放。

自己也不是那没眼力见的人，大哥八成是觉得这货郎担爬山涉水、风里来雨里去的太遭罪，抹不开面直说，那便当自己没说过这事好了。

进城一趟那可是好几十里的山路，脚底板都能磨出火星子来，哪能就这么空着俩爪子白跑，多多少少还是得带点儿山货蔬果过去，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嘛！

“后山沟那片老柿子树今年可结了不少果，前些天卫东为民俩皮猴子够下来几个，我掰开尝了尝，甜得直齁嗓子眼，你要不够点拿到城里卖去？”

“成，正好喊上三娃儿给我当苦力，去装上几麻袋回来。拿一些去卖，剩下的你给削皮晾柿子饼，等数九寒冬带到城里去，保准抢手！”

秀兰把纳鞋底的锥子往桌子上一撂：“腊月天吐口唾沫都能冻成冰碴子，不搁家里猫着还折腾啥？”

“就是冬里才稀罕这么口零嘴儿。到时候啊，咱把玉米粒儿送生产队磨坊里给碾成玉米面儿，也能卖上好几趟。”

“净想好事，等那时候，道上积雪能没过脚面，脚底下跟抹了香油似的，一走一呲溜，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家好好歇歇，等开春了再忙活。”

“嗨，到时候再看吧，要天气着实不好那就算了，寻常北风还是没啥问题的......”

周四海说罢，晃了晃刚砍下来的竹竿，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院外大声喊道：“周卫东，周卫民，周小妹，打柿子去了，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我们去，阿耶你等等我们！”

“周卫民你跑那么快干嘛，小妹都不要了啊！”

“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三个娃儿在外头疯玩得正起劲，但听到周四海这喊声后，立马撒丫子往家里跑。

周四海刚在院门口露头，三娃儿就跟小尾巴似的黏在他后头，蹦蹦哒哒地朝着柿子林冲去。

离柿子林还有百多米地，周四海便瞅见十来根细竹竿在半空里晃悠，那些红灯笼似的柿子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周老二，你也带孩子们过来打柿子了啊！”

“是呀，打点柿子回去做柿子干，留着冬天给孩子们当零嘴吃。”

“嘿，我也是，几个孩子天天吵着嚷着要吃柿子干，秋收也结束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应了他们做柿子干了。你来得有些晚，外头这些基本都被打光了，得往里头走走才行。”

“诶好，你慢慢打，我往里头去。”

“......”

周四海与村人扯了两句闲话，这才带着孩子们抬脚往柿子林里头走去。

打记事起，屯里人就跟着耶娘在这儿敲柿子，老树根子早就被一代代村人的鞋底子给磨平溜了。越往里走，柿子树便越是粗壮，枝干扭得跟麻花似的。

选了处人少的空当，周四海把竹竿子一抡，柿子砸得小崽子们抱着脑袋嗷嗷叫，蹿得比挨炮仗的兔子还快。

到底是孩子，刚捡了半筐便觉得腻歪了。三小脑袋往柿子堆后头一凑，一番挤眉弄眼后便玩起了花活。

这个说东头的柿子大，那个嚷西坡的果子甜，吵着吵着就顺着垄沟往山脚溜去，等周四海忙活完时，就瞅见三个小黑点在山风里晃荡。

“周卫东，周卫民，周小妹！你们跑那么远干什么，赶紧回来，不然我跟你们阿娘说你们不听话，做的柿子干不给你们吃了啊！”

周四海这威胁的话音甫一落下，三个黑点迅速跑到周四海跟前，如同献宝般将手中物什举高，兴奋道：“阿耶，我们在那边找着了柿子蘑，那边长了好大一片柿子蘑！”

“柿子蘑？”

周四海眯眼看向三孩子手里捧着的那玩意儿，一窝土黄色的蘑菇挤成团，边儿卷得跟油茶面炸的撒子，杆子比散盖还要白净几分，这可不就是柿子蘑么！

这玩意可金贵得很，专挑那半死不活的老柿子桩长，前年暴雨冲垮西头老柿子树那回，统共才冒了二十来斤，队里拿它换了两头猪崽子。

“赶紧的，带阿耶去看看那蘑菇窝子能有多大排场！”

老腰粗的柿子树桩子歪在泥坑中，树根子那，黄褐色的柿子蘑层层套着长，风一吹便直晃悠。

周四海果断下令采摘，三娃儿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蘑菇悉数收入篓中。双手拎起背篓颠了颠，估摸能有十来斤，可谓是大丰收。

柿子蘑不耐压，只能放在最顶上，纵使用枯叶遮挡，也难以逃脱村人那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人发现了。

“哎呀，这是……柿子蘑？周老二，你从哪儿淘换来这么多柿子蘑，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也得去摘点！”

“不多，不多......”周四海笑着摆手，“这柿子蘑娇嫩得很，不能压，就顶上这么薄薄一层，底下全是柿子。

我就找到这么点儿，全给摘干净了。你要有兴趣，自己往林子里头走走，说不定还能撞上好运呢。”

“柿子蘑啊，好些年头没见着了，今年居然长得这么好，我也得去碰碰运气。”

“那祝你旗开得胜，满载而归啊！”

“周老二，这么多柿子蘑你一个人也吃不完，给我分点儿呗，我拿拐枣跟你换怎么样？”

“不换不换，”周四海连连摇头，“这点儿也就够吃个两顿的，自家都还不够分呢！”

“周老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