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遇知青

翌日凌晨，周四海背着大半篓子柿子与那十来斤柿子蘑出发了。

一个多月没来，黑市变得更热闹了。

原本的黑市不过是巷子中心那块空地大小，有时候甚至还不能填满，显得有些清冷稀落。

但今儿不仅空地上摆满了各式摊子，便连那连接空地的几条巷子也摆上了摊儿。

黑市里售卖的货物不再局限于各种农产品，还多了些做吃食的摊子以及售卖日化用品的流动小贩，就是那价儿，比黄壮那还要贵上三成。

秋收前曾在黑市中出现过一次的布贩子再度出现了，这次售卖的布料以错版杂色的混纺布料为主，捎带一些巴掌大的碎布。

周四海来得算早的，纵使如此，那摊子上的布料也已去掉了小半。

顾不得找位置将摊子支开，周四海一个猛子扎入人群中，将两大块碎花布揽入怀中，结完帐付完款，这才得空仔细查看起两块布料来。

一块是黑底白花的纯棉碎花布，共有六尺半，能做一整套衣服有多；另一块是藏蓝底大花的混纺布，尺寸只有四尺，做个外套还是绰绰有余的。

满意地将两块布料收起，周四海这才找了块空地将摊子支开。

好巧不巧的，隔壁摊子便是秋收前遇着的那群知青摆的摊子，只是售卖的货物从粗糙的柳条筐变成了袜子、扣子等日常用品。

“哟，这回拿的货不错啊，都是大伙紧缺的玩意儿......”周四海随手翻了翻他们摊位上的货物，一惊一乍道：“嚯，尼龙袜子和锦纶丝袜都能搞到啊，你们这路子野得很啊！”

“嗨，也就运气好碰着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下回可不一定能见着这尼龙袜子跟锦纶丝袜，这尼龙袜子可真的顶顶好，结实易干还有弹性，甭管你是八十斤还是一百八十斤，都能穿得下！

还有这锦纶丝袜，现下可是时兴得很呐，你看那工厂女工和办公室女职员，几乎人手一双，谁要是没穿这锦纶袜子，绝对会被笑作大老土！”

“哈哈，我一个庄稼汉，我媳妇也是庄稼汉的媳妇，要那么时兴干嘛。”周四海故意逗弄道。

“这位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所有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周四海听着几个知青的夸夸其谈，忍不住啧了啧舌。

上回见着的时候，这几人就跟鸵鸟似的，守着偌大一个摊子，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恨不得没人看到他们才好。

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几人不仅售卖的货品紧跟潮流与市场了，那嘴巴子也利索得很，就这么几张嘴，谁能逃得过啊！

“那你说说这袜子怎么卖，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我就要上一些。”

“不同品牌价格可不一样，这个袜子是牡丹牌的，这是水仙的，这是杜邦的，这几个品牌的袜子都得一块钱一双；这边这堆袜子是普通厂子生产的，价格稍微优惠一些，六毛钱一双，一块钱两双；锦纶丝袜都是一个价，一块钱一双！”

“嘶，一双纯棉的袜子也才两毛钱，你们这袜子最便宜也得六毛钱一双，这价格可不便宜啊！”

“同志，账不是这么算的，那纯棉的袜子虽然便宜，可它不耐穿啊，穿不了两次就破洞了，脚趾后跟位置布丁撂布丁的......

而且那棉袜子袜口不行，老是往下滑......

还有那印花也是，洗一次掉一次颜色，还得跟其他衣服分开洗，不然全给染色了......”

“好了好了，给个实在价，这尼龙袜子一块钱三双的话，我就要三十双；还有那塑料扣子，一块钱五个，能卖的话就每个颜色给我来一百个；这买卖能不能干？”

周四海不等他们再报价，也没有讨价还价，一口气就给出了最终报价，一副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的模样，唬得几个知青面面相觑，背对着他讨论了好一会，这才点头同意了他的报价。

进城半个多小时，没有分毫进账不说，还花出去了整整六十九块七毛钱，可谓是豪横得很。

兜里的余钱花了个精光，剩下的那可是进货的钱，动不得。

周四海巴巴地瞅了周边卖的火热的摊子几眼，摸了摸钱兜子，啧了啧舌，终于歇了心思，开始叫卖了起来。

“柿子蘑，柿子蘑，罕见的柿子蘑诶，口感爽脆嫩滑还带着柿子香，蒸炒焖炖煮咋做都可以，费了老鼻子功夫才采到这么一批，错过了今儿明儿就见不着了啊！”

“柿子蘑，这是什么蘑菇，怎没听说过，真能吃？”

“嘿，这位同志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啊！柿子蘑，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从柿子树上长出来的蘑菇。

但这蘑菇可不是只要是棵柿子树就能长，得是那倒了的快要死却还没死透的柿子树才能长出这蘑菇，我长这么大也就吃过两回，罕见得很啊！”

“嚯，门道还不少呢......”

“要来上一点不？”

“不了不了，倒是这柿子，可以给我来上两斤......”

“......”

摊子支了半小时，问的人多，买的人少，拢共才卖出去了一斤不到，倒是那柿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哟，周同志又来摆摊儿了，这回带的是什么好东西，我怎么有些琢磨不透呢？”

就在周四海以为这一批柿子蘑要砸手里的时候，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他耳旁出现，侧头看去，是黄壮同志来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黄哥你，这回带的确实是好东西，就是识货的人太少。

这柿子蘑啊，可是山神爷的私房钱，老辈子都说三伏天打雷劈中的柿子树才能长这玩意......”

周四海说着掏出两张草纸，哗啦抖开个三角兜，欻欻两下就给装进去半尺厚的蘑菇，末了将这鼓囊囊的纸包往黄壮怀里一塞。

“接着，回去让你媳妇熬汤，保准鲜得咬舌头！”

“这金疙瘩说给就给了啊？”黄壮也不跟周四海客气，接过纸包便往袄子里揣，眯缝般的小眼珠子黏在蘑菇堆上转悠，“剩下这些宝贝疙瘩你打算咋办？”

“还能咋办，要真砸手里了，那就背回家去，串成蘑菇帘子挂房檐下，留着慢慢儿吃！”

黄壮点了点头，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