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陈年豆子
- 1980从货郎担开始
- 炸鸡全家桶
- 2213字
- 2025-03-21 20:00:04
王老汉倚着晒谷场的老槐树,瞧见五辆牛车光秃秃的车斗晃进村口,喉头那团哽了半日的硬块终于咽了下去。
若是自家这根独苗苗这十拿九稳的差事都办砸,他就得豁出老脸去讨活计。
黄土埋到脖颈的人,既要挣棺材本,又要给这浑小子攒家底。
要不哪天两腿一蹬,这混小子怕是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
谁承想这愣头青关键时刻倒支棱起来了,虽说做事还透着股子莽撞劲儿,但倒像是块能雕的木头。
“阿耶,成了!东西全出手了!”建军蹿下车辕,汗津津的掌心拍过来一沓票子,“你摸摸这厚度,棺材本儿保住了不说,还能给你打两壶酒喝!”
王老汉没有伸手接钱,咬着旱烟杆,铜烟锅不轻不重地磕在建军脑门上,生生硌出两枚红印,“愣着干什么,还不麻溜地将牲口还了?”
暮色里的牛车轱辘还沾着雪泥,五架车辕上昨儿捆得小山似的山货早没了踪影。
这空荡荡的车板子活似招魂幡,这个扯着车辕问‘山核桃当真兑了现钱’,那个扒着车板嚷‘明儿还收不收蕨菜’,七嘴八舌活像群叮着腐肉的马蝇。
建军含糊了几句,鞭梢在半空甩出个响亮的鞭花,老黄牛猛一蹽蹄便将人堆抛在了身后。
灶台上陶罐里的糊糊早凉透了,炕席下还藏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馍。
建军两脚刚蹭掉沾着草屑的破布鞋,酸胀的腰背还没挨着炕头的荞麦枕头,就听得门轴吱呀一声响。
王老汉裹着满身旱烟味闯进来,蒲扇大的巴掌跟拎小鸡崽似的,揪着建军汗津津的后脖领就往门外走去。
“这是?”
周四海的目光扫过王老汉拍在八仙桌上的那沓子票子,两张“大团结“簇着几张工农兵连带着碎钞,少说百来块。
“建军那崽子走货的钱!多亏你指的路数,五车货全清空了!人家实诚,按城里收购站明码标价的行情,刨去车马费,还落得这么百多块的彩头。
没你的指点,这事儿压根成不了!这多的钱,合该是你的才对!”
“二大爷,我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给了个主意,连着院门都没迈出去一步......”周四海将这沓子钱推回王老汉身前,“能白得一辆双辕样式的畜力车,已经够本了!”
“周家二小子,甭跟叔我客套!”老汉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周四海的腕子,
“哪有端了媒人酒席还退红封的理!莫说这买卖钱,就是要搬货卸货、赶车送货的,只管支应一声!
冬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建军这小子正好给你当个跑腿打杂的,叫他跟着你学学眉眼高低。搬货能练膀力,赶车能磨性子,省得旁人说两句好话就犯浑,那么大一口锅眼都不眨就往身上揽!”
“哎哟喂,二大爷呐!你当我是城里东街的钱庄还是西市的布行?我这点营生,说体面些是开门立户,说穿了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往前数三百年推车卖绒花,往后数三百年还是檐下卖糖瓜,连个正经铺面都支棱不起来,哪敢教人看云识天气啊?”
周四海一口便谢绝了王老汉这提议。
开玩笑,拿绣花针换山菌的营生,除了自家人哪敢让旁人知晓?
再说,建军这小子心思活络、野心勃勃又干劲十足,真要让他跟在身边历练,怕是跟着钻两趟山沟子就能独当一面,到时候难道要我亲手栽培个对手来跟自己抢饭碗?
“咱不图你这生意,也不眼红你这买卖!”王老汉那烟杆重重拍在钞票上,震得最顶上那张蓝票子翘起边角,“就图让这小子开开眼,能学着你一星半点的眼力见,强过在泥里刨食!”
说罢,王老汉似乎猜到周四海在顾忌些什么,直接敞开了说。
“再说,二小子你这买卖瞒得了别个,可瞒不过我,这买卖说金贵就金贵在货头,经你手倒个弯儿,价码就能翻一翻。”
王老汉一语点破这生财关窍,周四海却神色未动,眼珠子一转,反将话头落到了王老汉身上。
“建军这小子现在还顶不了大用,倒是二大爷你见多识广是个老江湖,要不二大爷你亲自到我这里来坐镇?”
周四海本意是拿话堵人,谁料王老汉当即将把八仙桌拍得山响,点头应下了!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带建军来你这拜码头!”
这下轮到周四海僵成新扎的纸人,原本只想推了这夯货,怎料反把老狐狸招进窝?
建军还得摸两趟才能摸明白,而那王老汉不同,老狐狸转悠两圈,指节叩过麻袋纹路,鼻尖嗅过腊肉香,就能将货郎担里的门道摸出个七七八八。
自家这点小本生意,哪里用得着王老汉这样的精明人来镇场子。
周四海磨破了嘴皮子,直说得口干舌燥,才将王家父子劝了回去。
只是那百多块烫手钱,到底没能推回去,终究留在了八仙桌上,连同那句‘等开春再好好掰扯这事’的话,像把悬而未落的铡刀,在寒风中晃晃悠悠地吊着。
“老书记瞎扯的时候倒是提过一嘴,这王老汉当年走南闯北的时候还做过掌柜,替那大户人家管着六七间铺子,要不是碰上乱世,也是个说话能顶用的主。
可惜自己就是个走街串巷的,两个肩膀就将这门子生意扛起,那需人坐镇......”
周四海正嘀咕着呢,刚关上的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二婆婆扶着媳妇秀兰的胳膊进来了。
“秀兰非说新描的‘万字不到头’鞋样子要人掌眼!”二婆婆跺着裹了绒布的千层底解释道。
“这数九寒天的,我见天儿不着家,秀兰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二婆婆你没事儿也可以多过来跟她唠唠闲嗑,可别把她给憋坏了!”
说着,周四海起身给火盆子添了两根手臂粗的柴火,又取下铁架子上的烧水壶,给俩人都倒了杯热水,这才起身打算往外走,将空间腾给两人说闲话。
脚才刚跨过门槛,媳妇秀兰忽地将他喊住。
“四海,你见天儿在城里跑,有没有那那些个粮栈米铺的收陈年豆子?”
“陈年豆子,这可不好卖,牲口棚肯收的都压秤,南边那豆腐坊倒是不挑,可不管哪个,都卖不上价!”
“这可不好办,二婆婆家前些儿挖出了大几百斤的陈豆子,熏的半边屋子都是那股子陈味。
掐指一算放了至少三五年了,虽说没长霉没变质,可这么多豆子一年半载都吃不完,这会子正头疼得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