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离

妤熙冲上来抱紧了我的腰,也把脑袋伏到了我的怀里,小声地开口说道:“哥哥,谢谢你和爸爸对我这么多年的关怀……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说道:“妤熙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我会一直保留下去的。再见,哥哥。”她向后退到了暴雨之中,然后扭头捂住了嘴,朝着不知道什么的方向跑了出去。

我有些迷茫地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她刚刚的话,就好像是对我的道别一般。

“妤熙……你已经知道了吗?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我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有去追上她的脚步,而是朝着她相反的方向,慢慢走进了暴雨之中。

晚上回到家,我直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之中,就连胞妹禹萱我也不想见,外面暴雨下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慢慢靠着墙睡着了。

等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我的旁边多了一张很明显从门缝里面塞进来的纸条。

“妤熙就放手让她去吧,哥哥别太难过了,早餐留到锅里啦!起床记得吃早饭!呜哇~

——担心哥哥会被饿死的两个妹妹”

“亏你们真能笑得出来呀。”我无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出了房门。家里又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但我却没有一点饿意,反而是走上了楼,来到了那个本该属于妤熙的房间。

房间里很是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本该用于化妆的桌子被她放满了书本,柜子还是原封不动地关着,床上还有着她昨天起床没有叠好的被子和那个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具。

“就这样走了,连东西都没有回来拿吗?”我自嘲地叹了口气,伸手就掀起了她的被子,但是一张似乎写满字的纸条从被子里抖了出来,缓缓地飘到了我的脚边。

我疑惑地捡了起来……随后,那张纸条让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喂!之前我妹妹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一巴掌推开了公安局的房门,然后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个陈警官问道。

“你是说东方妤熙小姐吗?她不久之前才离开,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天成东汽车站了吧!”

“啊?!”我睁大了眼睛,赶紧扭头冲出了房门,重新踩上自行车,朝着城东的方向疾驰而去。

“十年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因为我的存在,给哥哥姐姐带来了很多不便。作为东方家的累赘,我一直都很内疚,我曾经想如果我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么我就可以离开了,这样就不会打扰哥哥姐姐的幸福了。”

“姐姐和哥哥在一起是那么幸福,我真的很羡慕,但我既不是哥哥的亲妹妹,也不是哥哥从小到大的伙伴,更不值得哥哥这样体贴地对我,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所以我不敢奢求哥哥对我的关爱,因为这个理由我十年来一直都对哥哥保持着一定距离,对不起……”

家里的禹萱也读着这张纸,不由得一滴眼泪落到了手背上,她慢慢仰起头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啊……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在心里怒吼着,不管不顾地冲向了汽车站的方向。

“谢谢哥哥能帮我找到了父母,我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的野孩子了,我真的很高兴。我能感受到哥哥对我的期望,我会幸福的生活下去,也很感谢哥哥姐姐这十年来对我的保护。”

我扔下了自行车,然后努力地冲向候车大厅的入口眺望着屋内。

“妤熙你在哪……我后悔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啊……”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一不留神就被台阶绊倒在地,胳膊也蹭到了一旁的栏杆上了。

“别走……哥哥从来都没有想要你走……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家人……禹萱一定也是这样想的……禹萱一定也是……”

胳膊一阵灼烧感,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尝试着增进与她的关系,但她似乎一直都对我保持着距离。我也感受到了禹萱曾经眼神里的那种不安。对啊!她是不想让大姐吃醋才这样做的,但是随着这几年禹萱跟她的关系逐渐加深,她也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去贬低自己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也已经把妤熙当成了我最亲爱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后也停下来了一个人。

“对不起……哥哥,我又任性了……”

我猛地站起了身子,扭过头之后就看到了这个拿着那个报告单的妤熙,而她的背后,则站着另外的两个不认识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两个,应该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我无奈地擦了擦眼睛,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叔叔阿姨,对不起,这七年让您操心了,现在妤熙她……”

“我们……我们都尊重小熙的选择。”叔叔阿姨脸上并没有欣喜的表情,或许他们对这个女孩,也是愧疚会更多一点吧。

禹萱跟洛霜也一起跑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场景,她们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妤熙反倒是显得很轻松地扶起了我的身子,然后却慢慢转过身,向后面的亲生爸爸妈妈的方向走了一步。

“等等……我尊重妤熙你的选择,但我最后还是要说几句的……”我叫停了她,但她似乎并没有想要转过身的意思。

阳光洒在她的后背上,却没有照到她的脸。她很罕见地把脑后的长发扎成辫子,两侧耳旁的头发则顺着脸旁垂了下来。这种打扮的妤熙,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此时正微微低着头的她,也在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情绪。

“七年前,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禹萱的影子……所以我当时选择了你,虽然你是我们家收养的孩子,但有一点你错了整整七年!”我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怕她听不到,我的声音几乎快要成为嘶吼。

妤熙又向前走了几步,但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但她还是没有选择转过身。

“我从始至终,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你视为外人!!是你自己不把自己看作我的亲人!但你,早已经成了我的亲人了啊,早已经成为了我心里面重要的人了啊!”我咬着牙说完了全部的话,努力不让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禹萱也有些动容了,旁边的洛霜把她拦了下来,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哥哥从来没有赶你走过……哥哥也只想,让你过得更幸福,让你摆脱那种受人摆布的生活!对不起……哥哥一直都没有成功……”

“对不起哥哥……我……我……”

我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转过身,妤熙似乎也听到了我转身的声音,但她也只是回过头看着我的身影。反而是禹萱已经完全忍不住情绪了,一把推开了洛霜之后就冲到了我的旁边。

“别离开我们好不好……这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想让你走……妤熙,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妹妹!”禹萱眼泪已经开始哗啦哗啦地往下流了,然后伸手拽了拽我的胳膊试图不让我继续走下去,而她看着我的眼神也已经几乎成为了祈求。

我本来以为禹萱看得是最开的,但真到分别的时候,她反而也是最激动的。

“妤熙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们就不要干涉妹妹的幸福了。”我伸手拉回了禹萱,听见我这样说,禹萱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她伤心地看着妤熙的方向,希望她能改变想法,但等来的却是妤熙慢慢地转过脑袋。

微风吹过两个妹妹的脸颊,这一次真的是有着很大差别的两个人。只是两个人流泪的表情,还是那么相似。

洛霜向来感情迟钝,但对于这个一直向着自己的二姐,她心里也满是舍不得,但她也明白哥哥姐姐的意思,慢慢走了上去对着妤熙和叔叔阿姨鞠了一躬说道:“我也很舍不得你,二姐。不过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也不该再阻拦你了。只是……我们还能见面的吧?”

“后会有期……”妤熙咬着牙,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看着洛霜也鞠了一躬转身的动作,她的眼泪真正收不住了,如泉水一般从眼眶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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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晚上,我和禹萱都没有闭眼,我们只是相互倚靠着看着天花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

没有了妤熙,整个家的运转都被打乱了。没有了妤熙的晚饭,我们都只能热一热现成的小菜,但除了洛霜,我和禹萱基本上都吃不下去。禹萱甚至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是因为我们吃不惯不是妤熙做的饭,而是看到手中的饭菜,我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腰系围裙的妤熙的身影。我们真的已经离不开妤熙了,这真的不是开玩笑。

虽然她不爱说话,还总喜欢跟我保持距离,甚至好像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哥哥,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坐着这样一个长发的苗条女孩,在我忙碌或者无聊的时候传来那一声贴心的“哥哥”。

“哥,姐,你们睡了吗?”洛霜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床边发呆的我俩,但是我俩都没有人动一下。她也有些无奈地掩上了门。

大门被敲响了,洛霜先是一愣,然后就慢慢走下了楼。因为哥哥姐姐的原因,她的心情似乎也没有很好,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拉开了房门,然后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门外的女孩把一只手指放到了嘴边,然后疑惑地指了指我的房间。

洛霜惊喜地笑了起来,但看她这个动作她还是捂住了嘴巴,然后快速点了点头。

“萱,你还记得那个水晶挂坠吗?就是我们当年有过冲突的那个……”我把禹萱的脑袋贴到我的肩上,然后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说道。

禹萱缓缓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一句话。

“可能从那时开始,我们就已经被她讨厌了吧……”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强撑着说道。

“也许是的,我和哥哥就是那时候……”禹萱眼泪已经没有再流下来了,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才慢慢躺到了床上说道:“哥哥……我感觉头有点发晕了……”

“一夜没睡了,睡一觉吧。”我扶着她躺了下来,慢慢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说道:“妤熙的事……现在已经画上句号了吧。总之,我们也该继续向前看了。”

妤熙在门口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准备打开房门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那串项链七年前都是被她一直戴在脖子里的,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它的来源,但这个东西对她似乎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那是妤熙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似乎也是唯一一次发火,原因也只是我非常好奇这个项链的来源而出于玩笑在她摘下项链换衣服时拿走了她的项链,但也就是这小小的玩笑,一下子就点燃了小妤熙心中的怒火。她不仅动手推倒了我,抢回了项链,还拿出书本朝我的背上狠狠地打了下来,边打还边重复着一句话。

“妤熙,你和这个项链……有什么故事吗?”后来的一次暴雨的公园里,我同样和妤熙被困到了亭子里面,我顺带着问到了这个事情。

外面大雨倾盆而下,连一点减缓的迹象都没有,而亭子里的我俩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我才开口问道。

妤熙看向了我,然后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项链,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妤熙,你别打了,会把哥哥打伤的!”小禹萱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她赶紧挡在了我的面前试图阻止这个情绪失控的小妤熙。

“啊?妹妹别……”我想伸手去推开禹萱,但似乎为时已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妤熙把书本的边角朝着禹萱的脑袋上砸了下来。

禹萱额头被砸破了,然后向后坐到了地上。我顿时脑袋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但我并没有被吓傻,而是立刻跑到她的面前,用手压住了她正在慢慢流血的额头。

“妹妹……你没事吧……我扶你进屋,你别怕……”

听见了我紧张地呼喊,又看着禹萱向下滴血的额头,妤熙的情绪也从刚刚的激动逐渐平静,随后变成了恐慌,她也被吓得哭了出来。

“哥哥,很想知道吗?”妤熙坐在我的旁边,边把玩着项链边小声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是算了吧。”

“那哥哥下次还是想问……我觉得是这样的……”妤熙转过身看着我的脸说道。

小禹萱的脑袋被迫缠上了纱布,但也还好伤口很浅,要不然妹妹的额头上又要留下一道伤疤,我估计要内疚一辈子。妤熙也很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站在院子后的池塘旁边,犹豫了很久,最后把项链扔到了池塘里面。

而就在她旁边的我却想都没想,直接一头跳进了池塘。

“我不记得我爸妈的样子了……但我依稀记得,这条项链是爸爸妈妈给我的……而这条项链是我无论在哪里,它都会护在我的身边,就像是我的爸爸妈妈一样。”

“我也想要爸爸妈妈,但她们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抛下我,但等我回过神来就在孤儿院了,那个并不快乐的地方。”

妤熙边看着项链边自言自语道,她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其中最大的一块珠子,抚摸着它上面那一道明显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