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襁褓玄机

禅房里的更漏突然停摆。

李师师灵位前的长明灯爆出灯花,将绿腰肩头的昙花刺青映得忽明忽暗。柔福帝姬踉跄后退,绣鞋踢翻了供桌上的密宗金瓶,淡青色液体漫过青砖,竟显出一幅用银线绣成的《骊宫产室图》。

“建中靖国元年七月初七。“绿腰指尖拂过画卷上的题款,声音像浸了冰的琴弦,“教坊使李师师在骊山别院诞下双生子,当夜即有二十八颗流星坠入终南山。“她突然撕开襦裙下摆,露出腰间与柔福如出一辙的月牙胎记。

赵墨的狼毫笔突然滚落。笔管裂开的刹那,三枚青铜钥匙叮当坠地——正是他在相国寺所得玉匣暗格中的物件。钥匙插入金瓶底座机括的瞬间,整面墙壁轰然翻转,露出间密室,内中寒气逼人。

“这是…冰窖?“柔福的呵气凝成白雾。四壁玄冰中封存着上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浮着片带血的襁褓残片。绿腰敲碎最中央的冰柱,取出个龙凤纹鎏金银襁褓:“当年道君皇帝亲手所绣,左衽女真式样。“

突然有琵琶声穿透冰壁。赵墨认出这是樊楼常奏的《雨霖铃》,但第七个音节却转为《破阵乐》。冰面应声炸裂,十二名戴青铜傩面的刺客破冰而出,弯刀上缀着的海东青尾羽与金国使臣佩饰别无二致。

“带帝姬先走!“绿腰将襁褓塞入赵墨怀中,反手抽出藏在灵位后的软剑。剑身映出冰窖顶端的二十八宿图,紫微垣位置赫然镶着半枚传国玉玺。柔福突然闷哼一声,腕间金钏突然射出银针,正中刺客眼窝。

地道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赵墨举着火折子疾奔,怀中襁褓突然变得滚烫。柔福的裙裾扫过洞壁青苔,那些苔藓竟发出荧荧绿光,照出壁上密密麻麻的契丹小字——正是当年澶渊之盟的密约副本!

“等等!“柔福突然拽住赵墨衣袖,“这些文字在移动!“只见绿光中的契丹文字正缓缓重组,最终拼成篇用女真文书写的《伐宋策》。末尾落款处盖着的,竟是道君皇帝的双龙小玺。

地道尽头传来水声。两人钻出洞口时,正撞见钱塘江大潮拍岸。月光下,六艘黑舶张满风帆,船头立着戴青铜面具的舵手。赵墨突然发现,其中一艘的吃水线异常——那分明是改装过的金国楼船!

潮水中浮起具裹着水藻的尸身。柔福突然尖叫:“是保母冯氏!“老妪手中紧攥的油纸包里,竟是用西夏文写就的《双生帝姬调包录》。赵墨就着月光细看,建中靖国元年七月十五的记载令他寒毛倒竖:

“丑时三刻,以明教圣火纹章烙于长女右肩,秘送终南山重阳宫。次女颈后点金昙,伪称帝姬第九女...“纸页突然自燃,灰烬中浮出粒金丸,内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江面忽起浓雾。黑舶甲板上传来铁链响动,十八架三弓床弩对准岸边。赵墨抱着柔福跳入礁石后的舢板,箭矢钉入船板的刹那,他瞥见箭杆上刻着的瘦金体——竟是御用兵器监的标记!

破晓时分,两人藏身于废弃的六和塔。

赵墨展开被潮水浸透的襁褓,金线绣的龙凤在阳光下浮现出山水纹路。柔福蘸着伤口渗出的血临摹,绢帛上竟显出幅《汴京九门秘道图》,而图中大相国寺的位置,标注着行小楷:“双生凰命,玉玺归位“。

“你听。“柔福突然按住赵墨手腕。塔底传来《霓裳羽衣曲》的变调,十二名素衣道姑正在石阶上布阵。为首者手捧的鎏金匣里,供着半枚带齿痕的玉玺——与赵墨怀中的残片恰好能合成“受命于天“四字。

突然有鹰啸破空。金国海东青俯冲而下,利爪撕开道姑的衣袖,露出臂上明教圣火纹。柔福腕间金钏再次激射银针,却见那海东青羽翼间绑着个琉璃瓶,瓶中血书正是徽宗笔迹:“玉碎九重,凰栖东南“。

混战中,赵墨被逼到塔顶露台。狂风掀起襁褓,龙凤纹竟在云层中投射出光斑,与六和塔的日晷形成奇异呼应。柔福突然夺过玉玺残片按向晷盘,机关转动声里,整座塔开始倾斜,露出地宫中的青铜巨棺。

棺盖移开的刹那,寒雾中浮起具栩栩如生的女尸。李师师唇角含笑,手中握着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传国玉玺完整版!棺底刻满西夏咒文,柔福指尖刚触及铭文,整座地宫突然开始震动,钱塘江水倒灌而入。

“快走!“绿腰的声音从水道传来。她驾驭的楼船正撞向金国黑舶,船头镶嵌的竟是冰窖里那半枚玉玺。两船相撞的轰鸣中,赵墨看见玉玺合并的刹那,江心升起座从未见于典籍的沙洲,洲上石碑刻着:

“靖康二年,双凰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