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终南骨谶

终南山的雪落在赵墨眉间时,他正用那柄错银匕首撬动重阳宫断龙石。冰花在刀刃上绽出奇异纹路,竟与柔福咳在《千里江山图》上的血痕暗合。三日前他们在潼关截获的密信中写着:“活死人肉白骨者,唯紫阳真人丹鼎可解双生劫“。

“这石头被人开过。“绿腰突然按住匕首。她指尖拂过石缝里新结的蛛网,网丝上粘着片带鹰纹的金箔——与三年前焚烧急奏的黑衣人佩剑装饰如出一辙。柔福腕间金钏突然发出蜂鸣,十八根银针自发排列成北斗状指向巽位。

地宫开启的刹那,腐气混着丹砂味扑面而来。三百盏长明灯无风自燃,映出壁上用朱砂绘制的《骊山孕嗣图》。赵墨瞳孔骤缩:画中李师师分娩时,床头竟立着个戴青铜傩面的稳婆,手中金剪刻着完颜氏图腾。

“小心脚下!“绿腰软剑卷走窜出的尸虫。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填满白骨的殉葬坑。柔福拾起半片头骨,额间赫然镶着枚三棱透骨钉——与射杀南薰门守将的凶器形制相同。坑底忽有青光浮动,竟是用人骨拼成的女真文字:“丙午年,双凰殁“。

丹室里的青铜鼎尚有余温。

赵墨摸着鼎身残留的掌印,大小恰与柔福的手型吻合。绿腰突然掀翻鼎盖,沸腾的丹液中浮着具少女尸身,面容竟与李师师灵柩中的遗容别无二致。“这是...活丹!“柔福突然呕吐出黑色血块,血珠坠入丹液的刹那,鼎中女尸霍然睁眼。

地宫剧烈震颤,壁画的朱砂开始剥落。那些《骊山孕嗣图》的碎片在空中重组,竟拼成幅用契丹文标注的《金夏攻宋形势图》。赵墨注意到中兴四将的驻防地被朱砂圈出,而韩世忠的镇江大营位置钉着枚三棱透骨钉。

“快看鼎底!“绿腰剑尖挑起张焦黄绢帛。建中靖国元年的内府档案记载着惊天之秘:“七月十五子时,换婴术成,以重阳宫镇魂钉封长女天灵...“柔福突然惨叫,发间玉簪崩裂,露出内藏的金针——正是壁画中稳婆手持的完颜氏金剪残片!

尸群破土而出的轰鸣中,赵墨拽着二女撞进暗阁。阁内供着尊三头六臂的摩尼教神像,神像掌心托着的,竟是他在相国寺所得的半枚玉玺。柔福的鲜血滴上神像额间时,整座终南山响起《破阵乐》,百里外的汴京皇宫突然钟鼓齐鸣。

子时的北极星偏了三度。

赵墨站在观星台上,手中《甘石星经》残页正与柔福的血书重叠。紫微垣东南的异光,对应着重阳宫地宫出土的青铜罗盘——指针永远指向六和塔方向。绿腰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涂在摩尼教神像的眼眶,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密道尽头的冰室里,三千具冰棺列阵如星图。每具棺中都躺着个与柔福容貌相似的少女,心口插着刻鹰纹的青铜短刀。绿腰掀开中央冰棺,内里金丝楠木匣中盛着对连体玉婴,脐带处系着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传国玉玺绶带!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柔福突然凄然大笑,腕间金钔尽数碎裂。那些银针在冰面上组成卦象:“泽火革,君子豹变“。突然有箭矢穿透冰壁,金国神射手完颜娄室的狼牙箭上绑着血书:“丙午年冬,双凰献于太庙“。

爆炸的气浪掀翻冰棺时,赵墨抓住玉玺绶带。地宫穹顶裂开的刹那,终南山的雪混着星光照在连体玉婴身上,她们的心口突然浮现大宋十八路舆图。柔福与绿腰同时咳血,血珠在空中凝成凤凰虚影,撞向北方天际的将星。

晨光初现时,三人站在崩塌的重阳宫废墟上。山下驿道烟尘滚滚,八百里加急的塘马正嘶鸣着奔往汴京。赵墨怀中的玉玺绶带突然发烫,烫出一行契丹小字:“宣和四年腊月,海上盟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