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摇摇欲坠的辽廷（上）（求追读 求月票）

“陛下说的必杀之人是谁？”

耶律淳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因久病卧床难以进食而变得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萧皇后衣袖。

萧皇后慌忙俯身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几下咳嗽之后，耶律淳的前襟沾上了几点咳出的血沫。

在耶律淳的咳嗽声中，萧皇后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等到咳嗽声终于止住，耶律淳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突，指甲几乎掐进萧皇后腕肉之中。耶律淳原本已经稍微有些涣散的目光突然露出一抹凶光。趁着自己用嘴呼吸出气的节奏，耶律淳从嘴里挤出四个字：“耶律大石！”

这音量极低的四个字，在萧皇后听来却有如天雷滚滚，震惊之下竟然撒开双手，任由原本在自己掌心中的耶律淳之手坠下。

“陛下说的是大石林牙？”她声音发颤。

耶律淳勉强点点头，表示萧皇后没有说错。

萧皇后还是不敢相信，追问耶律淳：“大石林牙乃是我辽国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杀了大石林牙，我等如何抵抗金军？”

又是一阵沉默，漏刻滴水声格外刺耳，耶律淳在努力调整着呼吸，他凹陷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正在攒着一口支撑他说完整心中想法的气。

床幔间的死寂持续了半炷香。耶律淳突然回光返照般支起半身，冷汗顺着凹陷的太阳穴滑落下来，耶律淳开口说道：“皇后，耶律大石性情刚直，绝不会同意你投降金国。如果耶律大石在，你只有坚守南京，城破殒命这一条路子可以走。

“一旦你坚持投降，耶律大石说不准会兵谏。你兄弟萧干，虽然号称四军大王，实则在朝中和军中的威望远不如耶律大石。一旦二人起了冲突，必然是一场内战。

“耶律大石前日败于金军之后，咱们只剩下五万军士了，再来一场内战，能剩下的军队就更少了。

“即便萧干能压制耶律大石，咱们残存的这点军队岂能抵抗金宋两国？

“就算是投降，手里的军队越少，能卖出的价钱也越低了。”

萧皇后刚想说些什么，耶律淳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别开口，让他说完。他怕自己再也开不了口了。

耶律淳忽然露出孩童般的惶惑，泪珠滚入花白鬓发“皇后，辽国已经无救了，事已至此，朕放心不下的不是江山社稷，朕只是放心不下你啊……”

耶律淳那极轻的声音微微颤抖，直到最后，耶律淳实在没有气力说话了，耶律淳直接又栽回枕上，胸脯剧烈起伏。耶律淳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

萧皇后再次放声痛哭起来，她额头抵着丈夫的肩骨，一边哭号，一边呼唤耶律淳。只不过这次不再以陛下相称，而是一声一声地唤他“郎君”。

。。。。。。

当天晚上，萧皇后传了兄长萧干来商议耶律淳身后的事。

萧干刚一见到萧皇后，就发现自己妹子的双眼哭肿，赶忙上前问道：“皇后怎么了，哭得如此伤心？今日又连夜唤我来，难道是陛下他……”

萧皇后用浸过冰水的帕子按着眼皮，微微摇头说道：“陛下无事，但是也已经是朝不保夕，今日与我谈话之后，已经出气多而进气少。现在用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但是只怕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萧皇后把还政天祚帝之子耶律定、自己以太后身份摄政的计划给萧干做了交代，也说了耶律淳打算让自己投降金国的计划。

萧干听完之后，这个一向以有勇无谋、性格暴躁著称的统帅，此刻却突然沉默。

半晌之后萧干才开口问道：“皇后，还政耶律定，你来摄政，我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这投降金国，当真是陛下的意思？”

“是的，自从大王你和大石林牙击败宋军之后，陛下觉得南朝宋人无用，降宋之后不久定然还是要被金国攻灭，不如降了金国。”

“放屁！”萧干突然踹翻脚凳，“老子四万奚军难道是纸扎的？加上大石林牙的契丹军和郭药师八千常胜军……”

“六万人够金国塞牙缝吗？”萧皇后突然尖声打断。

萧干听完突然沉默。

“大王，我知道你不想投降，但是大石林牙的本事你也知道，他与金军作战都是屡战屡败。野战咱们是打不了的，咱们现在只有一座南京城可以坚守，但是天祚帝的五万人前日里也被金军击溃了，坚守而无援军，岂不是坐以待毙？与其鱼死网破，不如降金留个王侯之位，还可富贵终身！”

萧干自己掂量了一下，他还有四万奚军拱卫南京城，耶律大石还有一万契丹残军苦守居庸关，郭药师的八千常胜军坐镇涿州。加起来不过六万人，想要在宋金两国之间挣扎求生，虽然不愿承认，但萧干知道把他和耶律大石绑一块也做不到。

萧皇后看萧干的神情有些许变化，她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想明白了。

萧皇后随即开口问道：“既然大王你也同意这事，那么妹子的身家性命就要托付在你手里了。”

萧皇后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对，萧干连忙追问：“皇后此话何意，不是已经要举国降金了吗，怎么还有我的干系。难道是宋人又来侵扰了吗？”

萧皇后摆摆手说：“敌在南京城！”

“皇后此话何意？”

“大王你可知道大石林牙前日上了一封密信，是关于郭药师的。”

“自从白沟河击败宋军以来，郭药师的常胜军已经划给我节制了，如今不是正在涿州戒备宋军吗？”

“大石林牙一直就担心郭药师和手下八千汉人心系南朝，终有一日会反叛我大辽。此前常胜军要么在北戒备金军，南下则都要由大石林牙亲自提兵监管。大石林牙来信说此时郭药师无人看管，担心他会降了宋人，要我召他进京砍了他的脑袋。”

萧干“噌”一下站了起来：“大石林牙什么意思？那郭药师自归我节制以来，五日一封信给我，十日遣一使来当我面报告情况。不论信件还是信使，都在给我大辽军务出谋划策、表示忠心。怎么郭药师在他大石林牙手下就可以被节制，在我萧干手里就要反，难道是说我萧干没有本事，压不住郭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