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摇摇欲坠的辽廷（下）

萧皇后也没有打算安抚萧干，反而继续火上浇油。

“大王，你虽然是四军大王，但一直以来，除了大王你自己的奚军，朝堂、军队、民间，谁不是以大石林牙为尊？大石林牙是科举上来的，看不起大王你走了妹子我的门路，倒也是正常。”

萧干作势要发火，萧皇后示意先等等，她还有话要说。

“妹子担心的是，大石林牙智谋无双，恐怕早就想到了陛下会下令降金。大王你觉得大石林牙愿意吗。”

萧干微微眯起双眼，回想起了白沟河大帐中和耶律大石的对话，随后斩钉截铁地说：“大石林牙断不会降！”

萧皇后一脸惶恐的表情：“是啊，大王，他若不降，只怕会自己起锅烧饭，那总得先掀了咱们的桌子！”

萧干和耶律大石，是耶律淳所建立的北辽在军事上的依仗。

萧干是皇后的兄长，多少是走了裙带关系上来的，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耶律大石则是辽国科举进士及第，由翰林而进位节度使，进士出身却善于用兵，文武全才，威望极高。

此前萧干与耶律大石共同拥立耶律淳继位、一同统军南下抵抗宋军，看似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但是二人之间多少还是存在一些嫌隙，或者说其实是萧干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萧干毕竟是名义上的四军大王，等于是全国兵马大元帅，耶律大石则是萧干的下属。但因为萧干脑子并不如耶律大石好用，所以凡是需要决策的事务都需要咨询耶律大石。

上司需要频繁依赖于下属进行决策时，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上司是否有容人之量。此外还需要看下属是纯粹以上司的附属谋士的身份出现，还是在外也有自立山头的倾向。

譬如荀攸之于曹操，荀攸再如何妙计频出、声名鹊起，因为曹操有人主之风，荀攸也没有另外起锅烧饭的打算，所以荀攸与曹操的关系是融洽的。当然，后期曹操与颍川荀氏等士族出现严重利益冲突之后产生了对抗，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而耶律大石之于萧干，则不存在稳定的从属关系。萧干也没有个大肚量，每次向耶律大石问计，都感觉是自己被耶律大石使唤。

只不过之前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利益一致，表面上还是和谐的。如今在萧皇后的挑拨下，萧干自然也把内心里一直以来的不爽翻了出来。

“耶律大石这厮，我一贯还尊称他一句大石林牙，如今竟然干些这种龌龊事。如今杀郭药师，正是要削弱我们兄妹的力量，居心叵测！”

“大王，你还要再往深里想想，如今他人在居庸关，朝野上下最终都会觉得是我们兄妹要杀郭药师。耶律大石借由我们的手杀郭药师，真是要让常胜军怨恨我们！”

“嘶……这常胜军可原本就叫怨军啊，届时主帅被无故斩首，不反也得反了！这耶律大石好生歹毒！”

“所以啊大王，妹子这才说妹子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三分怒气七分恐慌的萧干，当即拍桌而起问道：“皇后你就说需要我干什么吧！”萧干被萧皇后一番挑拨，脑子里已经充满了对耶律大石的仇恨：“平日里耶律大石就以自己智谋无双而自居，打心底里就瞧不上我。现如今我倒要让他看看，这辽国谁说了算。”

萧皇后随即说道：“大王说得好，既然他耶律大石要起锅做饭，不如咱们就请他来南京城吃顿饭……”

。。。。。。

六月十三日，辽国南京城。

接到朝廷诏命的耶律大石在布置好居庸关防务之后，只带了十余骑护卫就打马回到了南京城。

在南京城城门外，萧干带着一队宫廷禁卫早早就在列队迎接，待到耶律大石驰马赶到，萧干更是主动上去牵住耶律大石的马。

萧干一脸灿烂的笑容，对着耶律大石恢复了他一贯的称呼：“大石林牙一路辛苦了！”

耶律大石赶忙下马，和萧干作揖：“大王不必客气，前日接到朝廷来信说陛下病重，召我回来商议国事，不知陛下病情如何。”

萧干今早是见过耶律淳的，耶律淳和死人的唯一区别就是还有微弱的气息了，既不能自主进食，也不能写字说话，甚至他不确定在耶律淳身边说话时，耶律淳究竟还能不能听见。

但是面对耶律大石，萧干并没有据实禀告，而是平淡地说道：“陛下已经无需进药了，但是还需静养。皇后命我来此迎接，直接去宫内宴饮，为大石林牙接风洗尘，有要事在会上与大石林牙相商。”

耶律大石点点头说：“陛下无事便好，那我等随大王前去参见皇后。”

说完耶律大石作势就要带着随从往前走，但是却被萧干挥手拦下。

“大石林牙且慢！皇后吩咐了，今日商议的事务十分紧要，因此特意设了家宴，只有你我二人与皇后赴宴。”

说完这句话，萧干转过去面向耶律大石的随从，开口说道：“诸位兄弟且随萧斡里剌，皇后特设了好酒菜招待诸位。”

还不等耶律大石反应，萧干就亲自搀着耶律大石的胳膊往宫城走去，明显对耶律大石随从的安排没有打算征求耶律大石的意见。

当萧干半陪同半绑架似的搀着耶律大石来到宫城内一个小宴会厅。门口的两个禁卫拦住二人，要求耶律大石卸下佩剑再进去。

耶律大石稍一犹豫，但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照做。当耶律大石与萧干一齐进入厅内，烛火摇曳中，萧皇后端坐主位，他能看出萧皇后面色苍白却强撑威仪。

耶律大石入席时瞥见屏风后甲胄寒光微闪，又回头看见萧干的衣服下，隐隐像是有一件贴身锁子甲，耶律大石已经大概明白今天是场鸿门宴了。

萧皇后拿起鎏金酒壶亲自给耶律大石斟酒，耶律大石盯着杯中渐满的琥珀光，恍惚回忆起当年自己和萧皇后、萧干一起谋立耶律淳的情景，当时也是只有三人的一场家宴，事情最终发展到了这一步，耶律大石只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