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算赋

山洪把算珠冲进教室时,周名闯正在解一道诡异的应用题。

数学月考卷最后一题写着:“某担保公司月息2分,复利计算,2000万债务五年后本息合计多少?“他盯着“担保公司“四个字,铅笔尖突然戳破草稿纸——昨夜在爷爷床底发现的当票上,正盖着同样的朱红印章。

教室后门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数学老师踩着水渍走进来,呢子裤脚沾着奇怪的紫色泥浆。周名闯嗅到熟悉的苦涩味——和土地庙废墟上的野葡萄藤一模一样。

“应用题都做完了?“金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青芒,“某些同学最好别学些歪门邪道。“黑板擦重重拍在课桌上,他藏在裤兜里的手指猛然收紧——那里有张从山雀秤暗格找到的当票,当物栏赫然写着“龙纹算盘一具“。

放学的铜铃在暴雨中走调。周名闯冲进雨幕时,看见数学老师钻进巷口的黑色桑塔纳。车窗摇下的瞬间,后座闪过半截龙纹算梁——与爷爷烧毁的那把一模一样。

他追着车辙印跑到渡口,帆布鞋里灌满泥浆。暴涨的江水正在吞噬木栈道,货轮鸣笛声里混着奇怪的铁器撞击声。当票被雨水泡软的边缘开始显现暗纹,借据人签名处浮出“周云山“三个字——正是爷爷的名讳。

“闯娃子!“爷爷的怒喝惊飞江鸥。老人佝偻的身影在堤坝上摇晃,蓑衣下鼓胀得异常。周名闯从未见过爷爷眼白充血的模样,像是有人往他颅腔里灌了朱砂。

祖孙俩在雷声中沉默对峙。江心忽然漂来成串的竹篓,每个篓口都塞着泛黄的账本。爷爷的烟杆突然横扫,将他击倒在芦苇丛中。几乎是同时,货轮方向传来枪声,他看见数学老师的金牙嵌在船舷上。

当夜祖孙俩在江神庙过夜。爷爷从蓑衣里抖落出青铜算匣,九十一档算珠泛着磷火般的幽蓝。“这才是真正的铁算赋。“老人指甲抠进算梁裂缝,暗格弹开时滚出三枚鹰洋,“光绪年间的阎王债,到今天还在吃人。“

周名闯凑近看算珠上的刻痕,倒吸冷气——每颗珠子侧面都有细如蚊足的算式,组合起来竟是微积分公式!爷爷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江神像的玉笏上:“明天你去县图书馆,把1978年的《经济研究》合订本借来。“

后半夜他被算珠碰撞声惊醒。月光穿过破窗棂,照见爷爷正用铁算盘演算江面漂流的竹篓轨迹。算珠在青砖地面投下游动的影子,渐渐聚合成“HSBC“字母轮廓。老人从怀里掏出注射器扎进大腿,瞳孔瞬间变成猫科动物的竖瞳。

“记住,算价先算命。“爷爷嘶哑的声音混着江涛声,“等凑齐百颗漕珠,就去上海找姓顾的...“话音未落,庙外传来汽车急刹声。周名闯被推进神龛后的暗道时,瞥见爷爷往算匣里塞了支玻璃药瓶——标签上印着德文“Adrenochrom“。

他在腥臭的暗道爬行三小时后,从学校后山的废井钻出。怀里紧抱的算匣沾满黏液,暗格里的鹰洋不知何时变成了翡翠扳指。晨雾中传来哀乐,他趴在坟茔后看见八个壮汉抬着数学老师的棺材,金牙被换成漆黑的算珠。

当天下午,他在图书馆《经济研究》里发现夹着的绝密文件。泛黄的“1978年金融市场调研报告“字迹下方,有串用血指印按成的算式——正是他十岁时在土地庙见过的魔鬼公式!

闭馆铃声响起时,管理员的收音机突然播报快讯:“昨日长江货轮沉没事故已打捞出七具遗体...“周名闯盯着自己沾满暗红黏液的手掌,终于明白那些漂流竹篓里装的根本不是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