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下过雨，洛都的街道上还有些泥泞，往来的行人很多，纷乱的脚步落在地上，溅起泥花点点。
王鹏齐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袍，强忍着这些溅在自己裤腿上的，快步在人群里穿梭着。
好不容易挤过了热闹的大街，他拐进一条小巷，左左右右地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找到一处偏僻的小屋。
洛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会有无人问津的寂寞地，这里位于洛都的西北角，当初北蛮攻破了这里的城墙，后来被击退，只留下了一地的断壁残垣与碎尸烂肉。
之后虽然过了二百年，但这里却一直很少有人来，会住在这里的，只有那些实在穷苦的人家，和在冬日里无处避寒的乞丐。
还有一些，是见不得人的人。
王鹏齐上前，皱着鼻子，在发潮的木门上有节奏地轻拍三下，随即便安静等待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门的那一头终于传出一道声音：
“请进。”
王鹏齐这才用袖子裹着手，推开了那扇发潮的木门。
门一开，正对着他的就是一把大弩，弩被摆放在一张小椅子上，一道细丝从扳机延伸到木门。
椅子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他是神火教的叛徒马林，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支精铁铸造的弩箭。
马林轻轻敲着手中的弩箭，向王鹏齐问道：
“王大人怎么这会儿来了？咱们不是已经约定过见面的时间吗？”
“事情没做成，出了意外。”
王鹏沉着脸说道：
“曾绘和张元好死了，徐盛安还活着。”
马林闻言，默默地叹了口气:
“我曾说过让你早些动手。”
“不是早或者慢的问题！”
王鹏齐用力一挥手：
“昨晚没有可疑的人进京，绝对是城里还藏着你不知道的神火教高手！”
马林听他像是要把责任推给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
“若是有，动手的那天晚上，他们没理由不出来。”
“那还有什么可能！”
王鹏齐怒色道：
“你要让我相信一个二流的捕快和一个二流的反贼联手，杀了两个一流的高手吗？曾绘的经脉有伤，心脉附近也有。他们一定是先被神火教的高手重伤，才死在了那两个人的手里。”
马林挑了挑眉毛：
“捕快？什么捕快？”
“我手下的一个总旗，身上有伤，终生不可能迈入一流境地。昨晚她恰巧遇见了曾绘他们，就一直偷偷跟着，曾绘明面上的致命伤，就是她留的。”
“你手下的总旗？”
马林闻言，不由得摇头轻笑：
“说到底，还是你没管好自己的手下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叫她在家休沐了，是她自己凑过去的！”
王鹏齐几乎是在低吼：
“而且她只是一个二流武者，我怎么可能把精力全放在她身上，你不要把责任推给我！”
“也许她骗了你也说不定呢？”
马林笑了笑：
“也许她也跟我们的人有什么交易，潜伏在缉武司时，就隐藏着实力，现在那徐盛安受到危险，她就跳出来，杀了他们，再装作路过的模样……没准那天晚上都是徐盛安跟她演的戏呢，人就是她故意放走的。”
王鹏齐虽然不喜欢姜安渔这种人，但她的身家清不清白，这八年在缉武司的经历有没有疑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听到马林这种不负责任的推测，脸色立即就变得更黑了，沉声道：
“我不是来听你说笑话的！事情出了意外，你得负起责任来，不然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抱歉，王大人，但恕我直言，你应该摆正一下自己的心态。”
马林眯了眯眼睛：
“没有退路的是你，事情做不成，我大不了仍然回到山上逍遥快活，但你……真出了事儿，你背后的主子牵扯不进去，线索只能断在你这儿。”
“你敢威胁我？”
王鹏齐紧盯着他：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调人把你这儿围了？到时候我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横竖有条活路！”
“王大人，我劝你最好不要真的这么想。”
马林默默敲了敲手里的铁箭：
“不过这回的人手，我可以想办法。毕竟我们这边儿，也很想把事情做成。”
“嗯……”
王鹏齐见对方答应下来，态度才渐渐缓和，沉声道：
“最近明面上要严查，但我尽量给你们留些门路，不管怎样，尽早解决他，然后把人抓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马林点头笑道：“王大人辛苦。”
……
“辛苦了。”
一处酒楼的三层，靠窗的座位上，徐盛安从雀鹰小二的嘴里接过一个小圆筒，喂了它两颗煮花生。
然后他将圆筒打开，见里面装着一封短信。
徐盛安看了两眼，信是姜安渔写的，她在信里说，王百户回去后的确布置了严加搜查的命令，但安排得似乎有些不大妥当，目前还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要再观察两天。
徐盛安看完，向店里的小二要了一支笔，在短信的背面写了个“阅”字，便又塞回圆筒里，让雀鹰小二叼着，轻声道：
“回去吧。”
雀鹰小二点点头，便振翅飞出窗户，寻主人去了。
徐盛安对面坐着一个容貌沧桑的中年男人，见他忙完了，才笑着问道：
“徐帮主什么时候又养了一只鹰？看着似乎不比那只老鼠的灵性差。”
幸亏鼠鼠现在不在，不然听见这话，免不了得跳到桌子上，叫骂两声。
不过因为鼠鼠不在，所以徐盛安只是笑了笑：
“是个朋友养的，过来给我送个信儿。”
“哦，原来是这样……”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儿，犹豫片刻，只是拿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犹豫片刻，男人还是开口道：
“您的规矩，还和以前的一样吗？”
“不一样，而且会很不一样。”
徐盛安喝了一口茶，看着对面男人忽然变得有些不安的脸色，补充道：
“但会比原来更好，好很多很多。”
“嗯……”
男人不置可否，慢慢放下茶杯：
“时候不早，别的帮主应该也要到了，我去迎一迎？”
“那就麻烦杜帮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