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圣家族》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
- 任帅军
- 3142字
- 2025-04-08 21:07:21
序三
“原原本本学习和研读经典著作,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1]是党中央对从事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研究工作的老师们的基本要求。《神圣家族》就是这样的经典著作。它在马克思、恩格斯早期创作的理论作品中具有鲜明特色,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特殊地位。作为马克思、恩格斯首次合作、生前定稿和公开发表的著作,它不仅关注群众的现实利益,使当时的德国思想界大受震动,通过对青年黑格尔派思想的变革使其成为锻造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而且通过首次合作开启了马克思、恩格斯长达40年的共同事业和伟大友谊。然而,《神圣家族》的影响力和传播度远不如《〈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论犹太人问题》《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等马克思、恩格斯其他早期著作,国内外对其研究仍比较薄弱。唯有从马克思、恩格斯早期文本中重新认识作为整体、全面和真实的青年马克思和恩格斯经历的思想变革,才能更好地认识《神圣家族》在历史唯物主义形成中的地位和意义,科学把握《神圣家族》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任帅军老师对《神圣家族》的研究经历了两个阶段。
在第一个阶段,他从生活视角对《神圣家族》进行文本解读。马克思、恩格斯在与布鲁诺·鲍威尔等人的论战中,形成了超越思辨唯心主义的“新世界观”。这里的“新”的内涵之一就是使仍处于贫困状态中的人“在生活中真正成其为人”。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阐释的“生活世界观”具有鲜明的“人学”旨归。
第一,马克思、恩格斯对看待世界方式的新超越。思辨唯心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分别是两种看待世界的哲学方式。前者又分为客观唯心主义和主观唯心主义,分别是黑格尔主张的“绝对精神”至上的客观原则和鲍威尔等人主张的“自我意识”至上的主观原则。后者又分为机械唯物主义和自然唯物主义,分别是坚持客体至上原则的“敌视人”的机械唯物主义和坚持自然至上原则的抽象的唯物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既没有掉入思辨唯心主义的“泥淖”中无法自拔,也没有视上述两种唯物主义为绝对的真理,而是从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关系出发,把“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生活”作为“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从而完成了由精神世界或自然世界向人的生活世界的转变历程。
第二,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类现实生活的新把握。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人被视为意识的附属物,这样的“世界”不仅抹杀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而且无视了人的实践主体性,所以布鲁诺·鲍威尔等人就完全忽视了人的现实生活世界而沉浸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马克思、恩格斯批判思辨哲学家们看不到工人阶级过着普遍贫困的“非人性”生活。他们把改变“非人性”的生活条件与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结合在一起,指出:“如果无产阶级不消灭它本身的生活条件,它就不能解放自己。如果它不消灭集中表现在它本身处境中的现代社会的一切非人性的生活条件,它就不能消灭它本身的生活条件。”[2]这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当时对人类现实生活的全新认识和把握,表明人类史既不是纯粹的观念史,也不是纯粹的自然史,而是人类在不断消除生活中的异化现象的过程中向前发展的历史。
第三,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发展的新探究。马克思、恩格斯在指明“群众”迫切想改变自身的“生活条件”之后指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3]。这就道出了群众才是推动社会发展和历史前进的根本动力。资产阶级虽然开辟了“世界历史”,却从未承认群众对历史的创造作用。随着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必将是全世界的无产者在阶级斗争中完成全人类共同解放的“世界历史性”使命。
在第二个阶段,他立足文本比较视域探究《神圣家族》在历史唯物主义形成中的地位和意义。目前学术界对《神圣家族》的研究是存在基本共识的,但在文本比较研究方面仍有很大上升空间。学术界的研究已形成在系统批判思辨唯心主义、阐释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些重要原理等方面的学术共识,但仍需从文本比较入手探究《神圣家族》与马克思、恩格斯早期其他文本,与同时代思想家的理论著作之间的关系,打开研究历史唯物主义新的上升空间。
第一,马克思、恩格斯阐释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作用。通过《神圣家族》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互文,马克思、恩格斯把无产阶级作为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一条重要线索进行考察,从而促使无产阶级理论更加科学化。古斯塔夫·勒庞同样通过《乌合之众》表达了对无产阶级的关注,并把它从社会历史推进到社会心理层面。马克思、恩格斯与勒庞都意识到了群众时代的到来。勒庞看到群众极易被英雄所影响,被激进主义束缚的无产阶级运动呈现专横、偏执、野蛮和破坏性特征。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成立无产阶级政党,把群众组织起来,才能防止革命机会主义,使无产阶级运动自为地推进历史发展,进而取得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勒庞对现实的观照与马克思、恩格斯的革命理论互为补充,形成了对无产阶级运动的多角度呈现。
第二,历史唯物主义从一些重要观点的提出到成为科学理论体系,并不是马克思早期的某一部论著就能完全涵盖的,而是在与同时代思想家的论战当中逐渐形成的,其理论成果就反映在《神圣家族》《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文本中。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对国民经济学局限性的研究,到《神圣家族》对思辨唯心主义展开彻底的批判,再到《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对旧唯物主义的扬弃,紧接着历史唯物主义就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正式“登场”。《神圣家族》在其中发挥了告别思辨唯心主义、踏上历史唯物主义“桥梁”的作用,这个“桥梁”也是历史唯物主义“大陆”的一部分。
第三,自莫尔主张建立乌托邦社会主义以后,乌托邦精神就在为社会主义辩护时饱受争议,直到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以“群众的共产主义”驳斥“批判的社会主义”的抽象性和绝对性,乌托邦精神才从一种对未来的向往转向对历史的建构。乌托邦精神在马克思、恩格斯这里就体现在对共产主义理论的阐释中。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指出共产主义是扬弃私有财产的人道主义;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通过分析无产阶级的历史作用,甄鉴了“批判的批判所主张的社会主义同群众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区别”[4],奠定了革命唯物主义的社会主义的基础;形成历史唯物主义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指出“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5];《共产党宣言》系统阐发了共产主义理想;《资本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自我否定规律,对共产主义进行了系统的科学论证。
第四,贫困问题是理解蒲鲁东《什么是所有权》和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批判私有财产的关键。他们在《神圣家族》中肯定了蒲鲁东的《什么是所有权》对贫困问题的关注。然而,蒲鲁东没有揭示滋生贫困的经济基础及其社会历史的规定性,马克思、恩格斯却看到消灭贫困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必然要求。无产阶级的贫困问题不仅是他们一起合作的现实起点,而且揭示出他们探索实现无产阶级彻底解放的现实关切。他们通过探索贫困问题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联系,实现了从现实到理论的质变;通过揭示贫困问题与社会主义的现实联系,他们从消灭私有制的对立意义上找到了实现共同富裕的发展道路。
这部专著正是任帅军老师第二个阶段的研究成果,我对他能够执着地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领域从事研究工作感到高兴。我相信,他一定能在这一研究领域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是为序。
叶海涛
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1] 习近平:《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人民出版社,2020,第40页。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262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287页。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274页。
[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5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