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中，霍恩带着三位核心使徒，依照【照见前路】羊皮纸地图的指引，快速前进。
那标记着人类聚集地的“小城堡”符号，在昏暗的风雪视界中，逐渐清晰起来。
那并非真正的城堡，而是一处嵌入巨大冰川裂隙、利用天然洞窟改造而成的、入口处堆砌着冰块和兽骨作为简易防御工事的聚落。
“看来就是这里了。”
霍恩停下脚步，风雪吹打着他的夜行者法袍，发出猎猎声响。
他抬头看了看高空，对肩头的科瓦斯下令：“科瓦斯，飞过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保持隐蔽，先礼后兵。呃，说什么呢？……就说有远方的旅者想和他们问个好。”
科瓦斯湛蓝的魂火闪烁了一下，无声地振翅而起，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朝着那洞窟入口飞去。
……
……
阴暗潮湿的洞窟深处，摇曳的兽油灯火光芒微弱，映照着一张张充满疲惫和忧虑的脸庞。
年轻的猎人卡恩正站在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面前，语气急促地汇报着之前的惊人发现。
“……长老，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他……他能操控骷髅！好多骷髅！他们还杀了十几只尸鬼！”卡恩的声音还带着颤抖。
被称为莫尔长老的老者，眉头紧锁，他身旁还站着一位面色冷峻、腰间别着一把巨大斩骨刀的中年男人。
他是聚落的“斩首人”之一，负责处决被尸鬼感染的族人，地位仅次于长老。
洞窟内的其他居民也围了上来，听到卡恩的描述，个个面露惊恐之色，操控骷髅？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恐怖之事！
“操控骷髅……”莫尔长老苍老的声音充满了疑惑，“这片冰原上，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他来自何方？又有什么目的？”
没人能回答。
恐惧和未知笼罩着这个小小的聚落。
“长老，马上又要到向‘沸汤议会’缴纳黑珠税的日子了，为了狩猎尸鬼，好多年轻人都丧命，却根本凑不够数量……”一个负责管理苔藓农场的妇女愁眉苦脸地说道。
“而且，食物也快见底了，储备的干苔藓饼根本撑不了多久，下一次‘大寂静风暴’就快来了，到时候连洞窟都出不去。”
困境如同冰冷的现实，压在每个人心头。
黑珠税、食物匮乏、即将到来的超级风暴，现在又多了一个神秘的骷髅操控者。
莫尔长老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命令所有守卫，加强警戒，但不要主动招惹那位神秘人，我们现在惹不起任何麻烦，先静观其变吧。”
他只能做出这样无奈的决定，只求能安稳度日。
就在这时，洞口负责守卫的两个聚落战士突然发出惊恐的呵斥。
“什么鬼东西？离我远点！”
“那……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向洞口，只见一只漆黑的、完全由骨骼构成的乌鸦，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入口处的一块冰岩上。
它没有血肉，眼眶中燃烧着两点令人心悸的湛蓝色火焰，正直勾勾地“盯”着洞内的人们。
恐惧瞬间蔓延开来！
“骨、骨头鸟！”
“是那个神秘人的使者吗？”
未知的恐惧最为致命，就在众人骚动不安，守卫们紧张地举起手中粗糙的骨矛时。
一个冰冷、嘶哑、不似人类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吾主……死灵皇帝霍恩，已……驾临此地。尔等蝼蚁，还不宣誓臣服？献上尔等的黑珠，或可得吾主宽恕！”
科瓦斯显然将霍恩那句“问个好”的指令，自行理解并“润色”成了更符合它脑补中主人身份的威严宣告。
主人果然深谋远虑，只要掌握这一个世界的人类，不仅能指使他们收集黑珠，还能利用他们做很多事情。
秉持着这个想法，它认为作为伟大主人的使者，必须先声夺人，展现无上威严。
“死灵皇帝？！”
“他能直接和我们说话！”
“臣服？献上黑珠？”
洞窟内顿时炸开了锅。
这突如其来的精神通讯和霸道无比的要求，让这些挣扎求存的人们彻底陷入了恐惧的深渊。
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双腿一软，下意识地就想跪地求饶。
就在聚落即将因恐惧而崩溃之际，一个沙哑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外来者，收起你的狂妄！”
人群中，一个裹着厚重灰黑色皮毛、脸上刻有奇异纹路、眼神锐利如冰锥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黑珠类似却又更加阴冷的能量波动，他正是这个聚落中，依靠吞噬尸鬼肉而侥幸存活并获得力量的“非凡者”，猎人雷伽。
斩首者主是身份符号，雷伽则是聚落的武力支柱，也是唯一敢于直面尸鬼甚至猎杀低阶尸鬼的存在。
他盯着洞口的科瓦斯，沉声道：“这里没有什么皇帝！我们苔藓地窟虽小，但也绝不向任何人臣服！说出你的来意，否则，离开这里！”
科瓦斯歪了歪骷髅脑袋，似乎在评估眼前这个敢于反抗的蝼蚁。
它能感觉到雷伽身上那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大概是一转。
有点弱如果要打的话，凭借它的速度，可以悄无声息啄掉这人的眼睛。
……不行，主人没有吩咐，它不能擅自行动。
确认了对方的态度后，科瓦斯不再多言，双翼一振，再次消失在风雪之中。
他要回去向霍恩汇报情况。
“怎么样？”
霍恩看着科瓦斯飞出来，抬起手，让它站在手臂上。
“主人。”
科瓦斯的声音在霍恩脑海里响起，“他们拒绝迎接，非常不友好，似乎还想反抗，里面有一个稍微强一点的家伙，大概一转左右，让我们离开。”
拒绝了吗？
到是意料之中。
霍恩并不意外，直接命令式的宣告，对方不反抗才怪了。
之所以还是这样打算，主要是为了探探情况。
不过，既然有非凡者，说明这个聚落有一定自保能力，或许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回去告诉他们，”霍恩沉吟片刻，决定改变策略，用利益来打动他们，“我对统治他们的小地方没有丝毫兴趣，我来这里，是寻求合作。”
“告诉他们，我可以提供他们急需的东西，大量的肉干、麦饼，足够度过风暴的火油，还有保暖的衣物。而我需要的，只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尸鬼、关于黑珠的情报，以及他们需要为我指引更多尸鬼的巢穴。”
霍恩得知这些信息很简单，这个世界到处是暴风雪来的，路上偶尔有几片树林，也只有十分稀少的雪兔和雪原生物活动。
作为人类驻地，必然是资源匮乏。
有弱点就很好动手。
“是……主人。”
科瓦斯领命，再次飞回洞口。
它停在空中，湛蓝的魂火扫视着下方紧张的人群，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好了……无知的凡人，吾主，仁慈的死灵皇帝，念在尔等生存不易，给予你们最后的机会，他对……统治你们的卑微洞窟毫无兴趣！”
科瓦斯将霍恩的话转述了一遍。
“臣服于皇帝的仁慈，为陛下提供情报，指引那些污秽尸鬼的巢穴，陛下将慷慨地赐予你们食物、温暖和生存，这是你们唯一摆脱饥饿和寒冷的机会，如果拒绝，等待你们的便是灭亡！”
“食物？大量的肉干和麦饼？”
“还有火油和衣物？”
“是真的吗？他真的愿意给我们这些？”
这一次，科瓦斯的话语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倒入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聚落。
相比起虚无缥缈的臣服，食物和生存物资是他们最迫切、最现实的需求。
特别是大量的肉干和麦饼，这对长期以苔藓为食、忍饥挨饿的他们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长老！”
“长老！答应他吧！”
“我们需要食物！”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莫尔长老，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猎人雷伽脸色变幻，他想反驳，想提醒大家警惕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但在生存的巨大压力面前，他的声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知道，没人会听他的。
莫尔长老看着族人期盼的眼神，听着孩子们因饥饿而发出的微弱哭声，苍老的脸上满是挣扎。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洞口的科瓦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们、我们接受！请皇帝陛下……不，请您的主人进来！”
科瓦斯发出一声表示满意的低沉嘶鸣，转身飞走。
片刻之后，在聚落居民复杂而敬畏的目光中，霍恩带着亡灵军团，平静地走进了这个名为苔藓地窟的聚落。
他身披二转夜行者法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
身后跟着如同钢铁魔像般魁梧的格罗姆，以及身形矫健、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月刃骸狼布鲁斯，肩头则停着那只会说话的、令人恐惧的骷髅乌鸦科瓦斯。
重装骷髅卫士在前，持矛骷髅战士在后，骸骨射手挽弓走在队伍中间，队容整肃，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霍恩的目光扫过洞窟内部。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石壁上长满了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和奇形怪状的蘑菇。
人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身上裹着破旧、肮脏的兽皮。
一些衣不蔽体的孩子，正缩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啃食着手中的黑乎乎、看不出原材料的硬块。
那是用苔藓和一些不知名的根茎碾碎后烘干制成的苔藓饼，是他们日常的主食。
眼前的景象，比霍恩想象的还要贫瘠和困苦。
这份贫困与他身后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亡灵使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声地彰显着他此刻所拥有的、足以改变这个聚落命运的力量。
洞窟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着眼前这支沉默而压抑的亡灵军团，感受着它们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苔藓地窟的居民们无不心生巨大的畏惧。
那魁梧的格罗姆、座狼之躯的布鲁斯，以及后方整齐列队的骷髅战士和射手，每一个都散发着不弱于尸鬼的强大力量。
他们颤抖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双膝发软，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
“帝、皇帝陛下，饶命啊！”
“我们臣服，我们臣服！”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大人跪下磕头，口中发出卑微的求饶声。
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孩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哭闹，就被身边的父母或长辈死死按住脑袋，强迫着跪下。
“快跪下！喊皇帝！”
“喊啊！皇帝陛下！”
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恐慌和疼痛吓得哇哇大哭，却还是被硬生生按着头，含糊不清地跟着大人喊着那个陌生的称呼。
“死灵皇帝？”
霍恩站在亡灵军团的后方，藏在兜帽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称号未免太中二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看这些人的反应，像是被吓破了胆。
所以谁干的？
他瞥了一眼停在肩头、正趾高气扬地俯视着跪地人群的科瓦斯，压低声音在脑海中问道：“科瓦斯，你刚才到底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没乱来吧？”
科瓦斯湛蓝的魂火跳动了一下，用那种嘶哑冰冷的精神波动回应道：“主人……请放心，我在按照您的……意志行事。
对于这些愚昧的人来说，不需要知道太多复杂的道理，他们……只需要明白力量的差距，只需要在臣服和灭亡之间做出选择。这是最能够体现您至高无上地位的方式，也最有效率。”
效率吗？
霍恩看着眼前这迅速跪了一地的人类，以及他们眼中近乎绝望的恐惧，心中暗自琢磨。
虽然这个场面和他原本设想的“寻求合作”有些出入，但不得不承认，科瓦斯这种开门见山、直接施压的方式，确实在短时间内就震慑住了对方，让他们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下，面对一群挣扎求存、资源匮乏的弱者，一味的怀柔可能反而会让他们心存侥幸，甚至怀疑自己的实力。
人民愚昧无知，最好的办法不是展示善良，而是展示强硬的态度和肌肉。
科瓦斯的办法的确很粗暴，但看样子目前确实更有效率。
“好吧，那我就玩一回cosplay。”
霍恩没有再纠结称呼和方式问题，直接进入正题，他向前一步，声音在洞窟内回响。
声音有些年轻，在亡灵军团的衬托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好，吾接受你们的臣服，但有一点要说清楚。”
霍恩说道，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莫尔长老和猎人雷伽，“我对统治你们这个小地方没有兴趣，如吾使者所言，我来此是为了寻求合作，我需要一种东西……一种黑色的珠子，大小不一，其中蕴含着某种冰冷的力量。
你们称它为黑珠，对吗？”
跪在最前方的莫尔长老和雷伽身体一颤，他们知道黑珠，那是他们用生命去狩猎尸鬼所获得的，是聚落生存下去的关键，也是城邦收取的税赋。
“是的，陛下。”莫尔长老维持着镇定。
霍恩继续道：“我需要大量的黑珠。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予你们生存所需的一切，食物、火油、保暖衣物，以及庇护。
你们为我收集黑珠，并为我指引尸鬼的巢穴，我则保证你们能够活下去，度过风暴，不再忍饥挨饿。”
听到“食物”、“火油”、“衣物”这些词汇，原本沉浸在恐惧中的人们，眼神中开始闪烁出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
莫尔长老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条件：“陛下……我们愿意为您收集黑珠。但是……您看我们聚落，实在贫困，而且黑珠对我们来说也至关重要，关系到向城邦缴纳的税赋……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一手交黑珠，一手……一手交您说的那些物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担心眼前的“死灵皇帝”会因此震怒。
城邦？
霍恩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注意到这个词汇，他沉默了片刻，对方要求合情合理，而且他本身也需要一个稳定的黑珠来源，并且通过掌控物资来维系这种“合作”关系。
“可以，”霍恩最终开口，“就如你所愿，一手交货，明天，我会带来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也准备好你们的黑珠，我们会在洞口交易。”
得到回应，莫尔长老和所有跪着的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感谢陛下仁慈，感谢陛下！”他们再次磕头。
霍恩没有多留，他还需要回去准备交易的物资，同时也要继续探索这个世界。
他挥了挥手，亡灵军团如潮水般退回骸骨书典。
他带着格罗姆、布鲁斯和科瓦斯，转身走出了洞窟，再次没入那咆哮的暴风雪中。
直到霍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里，洞窟内的居民们才敢慢慢地站起身来。
气氛依旧紧张而凝重。
“长老，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他真的会带来食物吗？还是只是在骗我们？”
“黑珠、对，我们剩下的黑珠不多了，要是交给他了，沸汤议会那边怎么办？”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议论纷纷，争吵和担忧在狭窄的洞窟内弥漫开来。
“黑珠税，如果沸汤议会来的时候，我们拿不出足够的黑珠……”一个面色灰败的男人声音颤抖，“年轻的女人和孩子都会被他们拉去当奴隶的！”
这话一出，洞窟内顿时响起一阵低泣声。
对他们来说，被尸鬼转化或许还是个痛快，但被城邦抓去当奴隶，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莫尔长老看着族人绝望的眼神，以及那些因恐惧而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子，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和痛苦。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可一边是立刻就能要了我们命的死灵皇帝，一边是还有一段时间才来的城邦人。我们没有选择。”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坚韧的光芒：“这位陛下他虽然可怕，但他能给我们最匮乏的食物，他能让我们度过即将到来的‘大寂静风暴’，无论未来会怎样，无论沸汤议会会怎么处置我们，我们都要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他看着洞口，眼神复杂。
那个神秘的“死灵皇帝”，究竟是带来希望的神祇，还是更深沉的绝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为了这个聚落，他必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