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是何时停的,
宁象修炼了一夜,却不感觉疲倦,反而精神抖擞,
只是五更天时肠鸣如鼓,跑去野地里解决,
拉出的不是水谷残渣,而是黏黏糊糊的块状物,里面还夹了几团蛔虫,
宁象拿雪擦了,提起裤子,只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
回到车队,见戏班子的人都醒了,气氛凝重,
听了一会,原来是昨天后半夜守夜的老许不见了。
“再等一会吧,指不定去哪屙尿去了”有人说。
于是众人只能放宽心,各自做事去了。
刘大拿指挥宁象和其他两个帮杂去做些热食,自己则去给车轮去缠草绳。
“赤尾娘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宁象问。
赤琉璃道:“此处有一只白鹿,和我是旧识,七年前跃上【龙门】,拜入龙君麾下,或许和它有关”
“跃龙门?”
“没错,像我这种修行人道的妖,只有通过【龙门】的考验,才能得到龙君的庇护。”
宁象之前只听说过人要考试才能做官,没想到妖也要考试,
众人围着火堆,吃过早饭,仍不见那名武夫回来。
刘班主道:“不等了,趁着雪停,咱们先出了这个地方。”
剩下那三名武夫默不作声,但也也没有出言反对,
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雪地反射着灰白色的光芒,
一行人商量了路线,收拾齐整就出发了。
“刘叔,你咋了?”
走着走着,宁象注意到刘大拿不停地擦眼泪,于是问道。
刘大拿用力眨巴一下眼睛,说道:“没事,风吹的。”
又走了一段路,除了那三个在前后护卫的武夫,其他人都在迎风流泪,
宁象见状,也学着其他人,手背抵在额头,假装在擦眼泪。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可雪却没有融化的意思,
前头两个武夫喊道:“都扶着车走,不要停,走出去就好了!”
众人镇定下来,眯着眼,靠着车,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
行到正午,宁象注意到刘大拿的眼睛越发红肿,几乎要睁不开,
“公子小心,前面有情况。”
怀里的赤琉璃突然出言提醒。
宁象自从昨夜修炼后,已经能看到一些之前看不到的东西了,
比如现在,他看到前方的有一股青色的烟气在向上冒。
前面领路的两个武夫毫无察觉,
走了一会,在目力能看见的尽头,一块巨大的阴影正渐渐清晰,但还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武夫急忙喊道:“停下,都停下!”
宁象看到他俩对视一眼,然后把后面殿后武夫也叫来,三人一起去找刘班主。
“班主,咱们绕路吧,前面不像是好东西。”
刘班主拿开盖着眼睛的丝巾,努力向前面瞅了瞅,有气无力地说道:“全凭诸位做主,只要快点离开这,到悬河口定有厚礼奉上。”
三人又小声商议了一会,宁象听得真切,
一个络腮胡模样的说:“这雪下的,路都看不清了,怎么绕。”
最年轻的那个说:“也不见得是坏事吧,说不定是个机缘呢,你看老许说不定……”
脸上有刀疤的那个说:“唉,尽力绕吧,真是怕啥来啥。”
车队掉转了一下方向,保持着对前面不明东西的敬畏,想要在它旁边绕一个圈过去,
前面的东西越来越大,逐渐显露出它的形状:是一头巨大的头顶长角的妖兽。
“这个气息,是我之前说的白鹿【殷素】,它怎么会在这里”赤琉璃说道。
刀疤脸咧了咧嘴,嘀咕了一声:“不太妙啊”
一道一人多高的雪坡阻断了车队的路,
放眼望去,对面也有一面雪坡。
这两面如同漏斗一般的雪坡无情地否决了车队想要绕路的想法,
而漏斗的尽头,就是前面巨大的鹿尸。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络腮胡挥刀砍向雪坡,
只听当啷一声,原来雪坡下面是岩壁。
车队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
这时,那个年轻武者突然出声道:“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老许!”
络腮胡和刀疤脸向前仔细一瞧,
那五六丈高的躯体上,是有那么一个人影,与老许有七八分像,
这人影半跪在鹿尸上,好像在挖什么东西。
“上去瞧瞧,看老许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年轻武者先走一步,络腮胡紧随其后。
而刀疤脸犹豫了一下,回头对刘班主说:“班主,你们在这等着,我们三个去看看情况。”
刘班主点了点头,刀疤脸这才跟了上去。
这鹿尸皮肉十不存一,内脏流出一地,死相惨烈。
老许两只脚各踩了一根肋骨,不断在黑乎乎的脏器中翻找着什么。
见到三人到来,他神色竟变得轻松起来,
长长叹息一声:
“也是,机缘怎么会被我这种人得到呢。”
随后,老许简略的讲了一下昨天晚上守夜时看见这边冒绿光,于是来这边看看,结果发现了这头鹿尸。
“吓死老子了。”络腮胡咋咋呼呼地嚷了一阵,想要用这种方式驱散刚才笼罩在他心上的恐惧。
“这么大,恐怕不是一般的妖兽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龙君子民。”刀疤脸打量着巨大的鹿尸,感叹道。
年轻武者插嘴道:“肯定不是啊,你以为什么妖兽都能受龙君庇护吗,要是它受龙君庇护能死在这?”
老许道:“就是什么宝贝都没了,肉更是别想,比杀猪的剔的都干净。”
年轻的说:“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带点什么。”
剩下三个人都觉得说的有道理,蹲下来翻找,各自拾了一些东西。
一张鹿皮,几片肥膘,以及乱七八糟的内脏杂碎
络腮胡想砍下来一节鹿角,却发现根本砍不动,拉又拉不走,只好放弃。
“老许”
“咋?”
“你真没捡到啥好东西?”
“来来来,你搜搜,随便你怎么搜。”
四人收拾好东西,又一起跪在鹿尸面前,伏地低声念叨:“神明龙君,凡夫俗子今日受赏,如若冒犯龙君子民,请龙君饶命。”
车队又重新出发,路过鹿尸时,赤琉璃说:“这是化形留下的残躯,看来它已经化作人身了。”
宁象道:“会不会是它把你抓到这来的?”
赤琉璃说:“我和他同出一脉,共侍图景,又怎会害我。”
鲤鱼说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它如今被困在水晶球中,要节省力气,方便之后脱困。
车队很快就来到冰雪边缘,洁白的雪显得没有雪的地方脏兮兮的。
灰不溜秋的车队就这样继续向前走。
宁象回头看去,雪地与荒土仅有一线之隔,却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