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训练是谁组织的？你们有多少人参与？”李远追问。
“组织者是一些退伍军人，他们是以赛亚最早的追随者。核心成员大概有五六十人参与训练，但外围信徒有几百人，他们被告知这是‘强身健体’和‘迎接新世界’的准备。”玛丽亚回答。
“秘密营地在哪里？”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玛丽亚摇摇头，“每次去都是蒙着眼睛坐车，大概在城外西边山区，很偏僻。”
李远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意识到她冒了极大的风险来见自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玛丽亚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但写满恐惧和悔恨的脸庞。
“我……我一开始只是想寻求心灵寄托，以赛亚很有魅力，他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后来……我看到他们越来越极端，越来越暴力，尤其是针对军人家庭……我的哥哥就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们伤害像我哥哥一样的人。”她的声音哽咽了，“而且，我发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事情？”
李远的心提了起来，他预感到这可能是关键信息。
玛丽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神中透露出极度的恐惧。
“是以赛亚……以赛亚·斯通。他不仅仅是个宗教领袖，他……他自称是上帝选定的使者，说他收到了‘最终启示’。”
“最终启示？什么内容？”李远紧追不放。
“他说……末日审判即将到来，不是比喻，是真正的末日。”玛丽亚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他说，引爆这场灾难的，将是军队。”
“军队？”李远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说，军队是‘撒旦的工具’，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上帝的亵渎。”玛丽亚回忆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以赛亚说，上帝启示他，一场由军队引发的大灾难将席卷美国，摧毁旧世界，只有‘新世界使者’的信徒才能在以赛亚的带领下，度过劫难，建立‘地上天国’。”
李远感到一阵荒谬，但玛丽亚脸上的恐惧却无比真实。“他只是这么说说，煽动信徒，对吧？”
“不，不止是说说！”玛丽亚激动地摇头，“他让信徒们相信，必须采取行动，‘净化’这个世界，阻止军队带来灾难。他……他甚至暗示，必要的时候，要主动‘帮助’上帝实现这个预言。”
“主动‘帮助’上帝实现预言？”李远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他们计划袭击军队？”
玛丽亚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惊恐地捂住嘴，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偷听到以赛亚和他几个核心副手的谈话……他们在讨论……休斯顿附近的军事基地……说那里是‘罪恶的巢穴’，必须在‘审判日’到来之前将其‘净化’……”
李远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一个拥有军事化训练、极端末世论思想、并将军队视为目标的宗教团体……这简直就是本土恐怖组织的雏形！
李远的眼前浮现出韦科惨案的阴影。
“他们有具体的计划吗？时间？地点？”李远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玛丽亚绝望地摇头，“我只听到片段，他们说话很小心。但我知道，他们最近频繁派人去基地附近……‘观察’。”
“观察？”
“是的，收集信息、画地图、甚至尝试接触基地内部的人……”玛丽亚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意识到这太疯狂了，太危险了，我必须离开，必须告诉别人。”
李远看着玛丽亚，知道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这个年轻女子冒着生命危险提供的线索，其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玛丽亚，”李远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你现在非常不安全。‘新世界使者’如果发现你背叛了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需要警方的保护。”
“不！不行！”玛丽亚惊恐地后退，“他们无处不在，警局里甚至可能有他们的人！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李远理解她的恐惧。“好吧，暂时不回警局，但我需要你的帮助，玛丽亚。你需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你认识的核心成员、训练内容、可能的营地位置、以赛亚的活动规律等等，都告诉我。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玛丽亚犹豫着，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我知道这很困难，”李远放缓语气，“但只有把他们绳之以法，你和你哥哥才能真正安全，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玛丽亚看着李远，似乎在他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可以信任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说。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玛丽亚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在“新世界使者”内部的见闻。
她描述了以赛亚·斯通如何利用个人魅力和末世论吸引信徒，核心成员的构成，军事训练的大致内容和频率，以及她观察到的组织内部日益增长的暴力倾向和对军队的敌意。
她还提供了一些核心成员的名字和特征，以及她怀疑可能与组织有关联的几个外围据点。
李远一边快速记录，一边不断追问细节，信息量巨大且骇人听闻。
这个名为“新世界使者”的组织，其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宗教极端团体的范畴，更像是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的潜在恐怖组织。
李远将玛丽亚暂时安置在一个由史密斯集团提供、绝对安全的隐秘地点后，他立刻返回警局，直接敲响了约翰逊警长办公室的门。
尽管已是深夜，但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约翰逊警长看到李远一脸凝重地走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出什么事了，李？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李远没有废话，将与玛丽亚会面的经过、她提供的情报，包括“新世界使者”的军事化训练、领袖以赛亚·斯通的末世预言以及他们针对军事基地的潜在威胁，一五一十地详细汇报了一遍。
随着李远的叙述，约翰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头紧锁。
当听到“军事化训练”和“袭击军事基地”时，他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约翰逊内心也极度不安。
“一个前成员的证词……军事化训练……目标是军事基地……”约翰逊警长低声重复着，声音沙哑，“这太疯狂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场灾难！”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长官。”李远肯定地说，“她的恐惧和她提供的细节都非常具体。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教堂破坏案的专业手法、广场抗议的组织性，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新世界使者’绝不是普通的宗教团体。”
“我知道，李，我知道。”约翰逊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
“问题是，我们现在只有一份前成员的证词，而且她还不敢公开露面，这在法律上很难站住脚。
我们不能仅凭这些就对一个宗教组织采取大规模行动，那会引发巨大的法律和社会反弹，甚至可能被指控为宗教迫害。”
李远理解警长的顾虑。
在美国，宗教自由受到宪法保护，执法机构对宗教团体采取行动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其涉及犯罪活动。
玛丽亚的证词虽然惊人，但缺乏旁证，很容易被对方律师攻击为“心怀不满的前成员的污蔑”。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发展，甚至可能真的袭击军事基地？”李远有些焦急。
“当然不是！”约翰逊警长猛地一拍桌子，“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但必须在法律框架内，必须谨慎，我们需要更多、更可靠的证据。”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思考着对策。
“对玛丽亚提供的那几个核心成员进行秘密监控，收集他们活动的证据。加大对‘新世界使者’已知据点的外围侦查力度，寻找他们进行非法活动的证据，比如非法持有武器、爆炸物等。”
“还有那个秘密训练营，”李远补充道，“虽然玛丽亚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她提供了大致方向和一些细节，我们可以尝试进行空中侦察或者利用卫星图像进行排查。”
“可以，”约翰逊点头，“但这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其他部门的配合。我会尝试联系FBI和国土安全部，看他们那边有没有相关情报，或者是否愿意提供技术支持。但你知道，跨部门协调从来都不容易，尤其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
约翰逊看着李远，眼神复杂。
“李，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也一样，但我们必须按规矩办事。在获得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否则，不仅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反而可能让他们隐藏得更深，甚至加速他们的疯狂计划。”
李远沉默了。
他明白警长的难处，也知道在现有的法律和政治环境下，贸然行动的风险。
但一想到那个组织的潜在威胁，他就感到一种紧迫感。
“我明白了，长官。”李远最终说道，“我会让团队开始秘密监控和外围侦查。但如果我们发现了他们即将行动的迹象，我们必须当机立断。”
“到那时候，规矩自然会为拯救生命让路。”约翰逊的眼神变得锐利，“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耐心和证据。”
离开警长办公室时，李远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足以让警方采取行动的铁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官方渠道的限制也让李远意识到，他必须另辟蹊径，利用自己建立的“社区关系与创新部门”的优势来收集情报。
他召集了自己的三名核心下属，在不透露过多核心机密的前提下，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了他们。
李远看向罗莎：“罗莎，你需要动用你所有的社区关系，特别是那些对‘新世界使者’反感的居民和社区领袖。我们需要知道这个组织成员最近的异常活动，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比如，他们是否在招募新人？是否有成员突然变得神秘或者购买异常物品？有没有人听到过关于‘训练’或者‘特殊任务’的传言？”
罗莎立刻明白了任务的重要性，严肃地点头：“放心吧，我在东区和南区有不少线人，他们肯定愿意帮忙。”
“汉斯，”李远又转向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员，“我需要利用你的神学背景和对宗教团体的了解，深入分析‘新世界使者’的教义、宣传策略和组织结构。
特别是他们的末世论和对军队的态度，找出其中的逻辑漏洞和煽动性言论。同时，尝试联系你在梵蒂冈或其他教会组织的关系，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新兴极端团体的情报。”
汉斯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以赛亚·斯通……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让我想想。我会从历史上的异端教派和现代邪教案例入手，分析他们的模式。至于梵蒂冈那边，我确实有几个老同学在教廷工作，或许能打听到一些信息。”
“最后，陈，”李远看向技术天才，“我需要你动用一切技术手段，监控‘新世界使者’核心成员的线上活动。社交媒体、加密通讯、暗网论坛……任何他们可能使用的平台。
重点关注他们与军事、武器、爆炸物相关的话题，以及任何可疑的地理位置信息。
还有，尝试分析昨晚教堂破坏案现场失效的监控摄像头，看看是技术故障还是人为破坏。”
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除了部门内部的力量，李远还想到了他开发的“休斯顿警民互动平台”。
这个平台已经积累了相当数量的用户，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中。
他让陈在平台上发布了一条匿名的信息征集公告，巧妙地询问是否有市民在近期注意到某些行为怪异、言辞激进的团体活动，特别是涉及武器或针对特定机构的言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远和他的团队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
罗莎穿梭于各个社区，与线人秘密会面，收集到了大量零散但有价值的信息。
有人看到“新世界使者”成员在深夜搬运长条形箱子；有人听到他们在秘密集会上讨论“为圣战献身”；还有人反映，一些原本温和的信徒在加入核心圈子后，变得越来越偏执和暴力。
汉斯则埋首于故纸堆和网络数据库中，整理出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他指出，“新世界使者”的教义融合了基督教千禧年末世论、诺斯底主义和现代阴谋论，具有极强的排他性和煽动性。
其领袖以赛亚·斯通擅长利用社会矛盾和个人危机吸引追随者，并将军队塑造成“撒旦化身”，为暴力行动提供了“神学依据”。
他还通过梵蒂冈的联系人得知，欧洲一些国家也出现了类似的极端小团体，但规模和组织性都不及休斯顿的“新世界使者”。
而陈的技术监控也取得了突破。
他成功绕过了部分加密，截获了一些核心成员之间的通讯片段，虽然内容隐晦，但频繁提到“观察点”、“巡逻时间”、“围栏薄弱处”等词语。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一些成员手机信号和社交媒体照片的地理位置信息进行交叉比对，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
“头儿，你看这个热力图。”陈将一张地图投射到办公室的屏幕上，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新世界使者”核心成员近期活动轨迹的密集程度。
地图上，几个红色的高亮区域赫然出现在休斯顿周边的几个军事基地附近。
“胡德堡军事基地……艾灵顿联合基地……甚至NASA的约翰逊航天中心附近也有他们的活动迹象！”
李远看着地图，心头剧震。
“他们不仅仅是‘观察’，”李远的声音变得冰冷，“他们在进行实地侦察，为可能的袭击做准备！”
这一发现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李远立刻拿起电话，准备再次联系约翰逊警长。
这一次，他有了更具体的证据，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
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