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应对

腐叶与铁锈的气息裹着潮湿的风灌进鼻腔，陆寒的短刀金芒在黑暗中拉出一道颤动的光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同伴的呼吸。

苏璃药囊上的流苏扫过他手背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刘明拳套上的铜钉擦过他后背，每一下摩擦都像在敲鼓。

柳青的银针匣“咔”地弹开，细若蚊蝇的“嗡”声撞在岩壁上，惊得石缝里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到了。”

铁山的声音突然炸响。

陆寒抬头，二十步外的石门不知何时已洞开。

守卫试炼的铁山立在门内，玄色劲装裹着铁塔般的身躯，手中玄铁长枪垂落，枪尖却斜斜挑着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深痕。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陆寒左肩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喉结动了动：“前七关你们走得漂亮，但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是林天昊？”

陆寒捏紧短刀，手背的剑纹又开始灼痛。

字条上的血字还在眼前晃，“终点即死局”五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视网膜。

铁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那里本该悬着宗门特赐的虎符，此刻却空荡荡的。

陆寒这才注意到，他颈侧有道极浅的勒痕，泛着青紫色，像被细索勒过。

“快走。”铁山突然暴喝，玄铁长枪横扫过来。

枪风带起的气浪掀得众人踉跄，陆寒反手拽住苏璃的手腕往旁一扑，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碎石簌簌落下时，他瞥见铁山眼底翻涌的红，那是被迷心散侵蚀的征兆——药王谷的苏璃曾说过，这种药能让人变成提线木偶。

洞穴深处传来低笑。

林天昊从阴影里踱出来，月白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的“玄天长老”玉牌在刀光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转着枚青铜铃铛，每转一圈，铁山的枪尖就颤三颤：“陆小友果然聪明，连迷心散的痕迹都瞧出来了。”

他忽然歪头看向铁山，“老兄弟，你说这几个小崽子，能接得住你全力三枪么？”

铁山的喉间发出野兽般的闷吼，玄铁长枪卷起破空声直取陆寒心口。

陆寒旋身避开，短刀横削向枪杆——金铁交鸣中，他虎口发麻，短刀几乎拿捏不住。

这哪是试炼守卫？

分明是被药力催发到极致的筑基大圆满。

“小心他枪头。”苏璃的声音带着药杵捣碎药草的脆响。

陆寒余光瞥见她蹲在角落，快速将几株血参塞进石臼，指尖沾着朱砂在岩壁上画符——那是药王谷的应急聚灵阵。

而刘明已经迎了上去，拳套上的铜钉撞在枪杆上，迸出一串火星：“青儿，护好苏璃。”

柳青的银针如暴雨般射向铁山面门。

铁山挥枪扫落银针，枪尖却趁势挑向刘明胸口。

刘明咬牙硬接，拳套与枪尖相触的瞬间，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撞在岩壁上，嘴角溢出鲜血。

“废物。”

林天昊摇了摇头，指尖的铃铛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响。

铁山的动作骤然一滞，转而将长枪指向苏璃——她正跪在聚灵阵中央，手里举着刚调好的青色药汁。

“苏璃。”陆寒嘶吼着扑过去。

短刀上的金芒暴涨三尺，竟将铁山的枪风撕开道缺口。

他反手将苏璃护在身后，短刀横挡在两人之间。

枪尖刺在刀面上，火星溅得他眼眶生疼，后腰却传来火辣辣的疼——是铁山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掐住他的腰。

“上古剑意...”林天昊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难怪萧无尘那老东西护着你，原来你是...”

陆寒的耳后突然泛起凉意。

那道总在他耳边说“杀”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格外清晰：“抽他的魂，吞他的骨，让他知道...谁才是剑主。”

他的瞳孔骤缩成竖线，短刀上的金芒化作实质的剑影，竟在掌心凝出半柄青色小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剑形，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感到亲切。

“噗。”

铁山的枪尖突然垂落。

他瞪大眼睛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插着半柄青色小剑，剑身上流转的金纹正顺着他的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陆寒松开掐住他手腕的手，小剑“叮”地落回他掌心，却在接触的瞬间融入皮肤，只留下腕间一道淡青色剑痕。

林天昊的铃铛“当啷”落地。

他倒退两步，脸上终于没了从容：“你...你竟然能唤醒残魂。”

“醒的不是残魂。”

陆寒擦了擦嘴角的血，短刀上的金芒仍在嗡嗡震颤，“是它在等我。”

洞穴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

萧无尘的佩剑“惊鸿”破风而来，剑尖直指林天昊咽喉。

林天昊反手拍出一掌，震得“惊鸿”偏了寸许，趁机撞破岩壁逃了出去。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陆寒，等你到金丹期，我再来取你这把剑。”

“追。”刘明抹了把脸上的血，就要冲出去。

“别追。”陆寒拉住他，目光落在铁山身上。

守卫此刻正缓缓跪坐下去，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眼里恢复了清明：“对不住...那老匹夫用我妻儿要挟...”

苏璃蹲下来，将药汁喂进铁山嘴里：“迷心散的毒能解，但需要七日静养。”

她抬头看向陆寒，发间木簪在刀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说的妻儿，应该在宗门后山的净居殿。”

陆寒点头，转身看向岩壁上的破洞。

风从那里灌进来，带着松针的清香——是萧无尘的味道。

他摸了摸腕间的剑痕，那里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回宗门。”

他弯腰捡起林天昊掉落的青铜铃铛，铃铛内壁刻着“幽冥”二字。

“有些账，该算清了。”

众人收拾好伤药，扶着铁山往洞外走。

刘明背起昏迷的柳青，苏璃提着药囊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陆寒腕间的剑痕。

洞外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串连在一起的绳结。

山风掠过林梢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

陆寒知道，那是萧无尘在前方引路。

他握紧手中的铃铛，能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某种古老的共鸣，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

真正的棋局，这才刚刚开始。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灌进洞穴时，陆寒的指节在青铜铃铛上掐出青白。

他能听见铃铛内壁“幽冥”二字的刻痕正随着心跳震颤，像某种被唤醒的兽类在喉间低吟。

“铁山。”

苏璃的声音突然轻下来，药囊里的瓷瓶相撞发出细碎脆响。

她蹲在守卫身侧，指尖按在对方腕间脉搏上，眉峰微蹙。

“迷心散的毒虽解，但他体内有股阴寒之气在窜——是幽冥宗的蚀骨香。”

铁山浑浊的眼睛突然剧烈颤动，喉结滚动两下：“他们...他们说只要我引你们进洞，就放了我家那口子和小崽子。”

他枯树皮般的手背暴起青筋。

“我婆娘上个月才给小儿子做了双虎头鞋，红绒线都还没拆...”

陆寒的拇指碾过铃铛表面的铜锈。

月光从岩壁破洞漏进来，在他腕间剑痕上镀了层银边——那道淡青色的痕迹正随着铁山的话泛起热意，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舒展筋骨。

“回宗门。”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山风更冷，“净居殿的人，我去救。”

刘明背着昏迷的柳青走在最前，脚步踩断枯枝的声响格外清晰。

柳青的额头抵在他后颈，苍白得像片被霜打过的玉兰花瓣。

苏璃落在最后，药囊带子缠在手腕上，走两步便回头看陆寒一眼，木簪上的流苏扫过肩窝，在月光里晃成模糊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