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连阳县城外的平原染成锈红色。泰勒将军的侦察小队刚转过风化岩形成的天然隘口,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约翰逊扯住缰绳回头望去,十匹枣红马正沿着山脊线游走,骑手们深褐色的棉甲在暮色中泛着暗光。
“将军!“年轻的翻译官马丁声音发颤,前装式线膛步枪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不住晃动,“那些明帝国骑兵...已经跟了我们两个时辰。“
泰勒摩挲着柯尔特帕特森左轮手枪的雕花枪柄,象牙材质在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这位参加过多场战争的将军很清楚,那些看似散漫的民兵就像草原上的郊狼,往往会在猎物精疲力竭时发起致命一击。他举起黄铜望远镜,镜片边缘的刻度线将三英里外的平原切割成几何图形——二十余顶牛皮帐篷沿着落羽杉林蛇形排开,炊烟在暮风中扭成诡异的螺旋。
“十二堆篝火,每堆按十人计算。“布利斯上尉摘下沾满尘土的三角帽,露出被晒伤的前额,“算上正在换岗的巡逻队,总数不会超过两百。“这位西点军校出身的参谋官突然眯起眼睛,“等等,他们马鞍上挂的是也是左轮手枪?“
话音未落,约翰逊已如猎豹般伏身贴地。这位印欧混血的侦察兵将鼻尖凑近地面龟裂的盐碱土,几粒未完全消化的玉米碎屑沾上他的胡须。“马蹄印深度约三英寸,铁掌边缘有新鲜的刮痕。“他琥珀色的瞳孔突然收缩,“这不是战马,是驮马!那些骑兵的护甲太干净了...“
突然响起的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岩壁上的红尾鵟。马丁慌忙去抓滑落的弹药袋,前装式线膛步枪在玄武岩上蹦跳着滚向三十码外的沼泽。布利斯上尉的咒骂与远处骤然响起的马蹄声同时炸响,三匹青骢马正冲破平原的薄雾疾驰而来。
“隐蔽!“泰勒将军的配刀已出鞘,刀刃在夕照中泛着蓝光。四人迅速躲入树林中。马丁的右靴不慎踢落一块湿润的泥土,顺着陡坡滚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灯笼的火光突然从树林的转角溢出,将明军印第安士兵的投影扭曲成巨兽模样。布利斯上尉摸向腰间的科尔特转轮手枪,却见泰勒将军缓缓摇头。然后用刀尖在地面划出潦草的战术符号:两长三短,正是他们约定的诱敌暗号。
“马丁,“布利斯突然扯下青年翻译官背包里的羊皮地图,“把这份'礼物'送给他们。“被揉皱的牛皮纸上,“明帝国主力部署图“几个花体字正泛着诡异的磷光。当灯笼光掠过岩壁的刹那,马丁故意让前装式线膛步枪的刺刀撞上岩石,金属颤音在山谷间激起层层回响。
“混蛋受死!“青年用生硬的汉语嘶吼着冲向敌阵,这个南方种植园长大的少爷此刻却跑出了印第安战士的之字形步伐。六名墨印第安骑兵立即策马追击,镶铁的马蹄在岩地上迸溅出点点火星。布利斯与约翰逊如同阴影般尾随其后,鹿皮靴踏着巡逻队留下的马蹄印,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前人的足迹中央。
当最后两名印第安哨兵察觉异样时,浸油的鹿皮绳已勒进他们的喉结。约翰逊从鹿皮囊中掏出硝化棉,这些浸泡过硝酸甘油的棉花被他仔细塞进马鞍的衬布里。“二十秒引信,“他对着怀表喃喃自语,“足够我们...“
西南方突然传来战马的悲鸣。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马丁被套索拖拽着滑下陡坡,青年黑色色军装已撕成布条,但怀中的假地图仍被死死护在胸前。布利斯摸出随身酒壶灌了口龙舌兰,烈酒混合着血腥味在喉头燃烧:“该唱压轴戏了,先生们。“
……
地牢的霉味中混杂着腐肉的气息,马丁的啜泣声在石壁间幽幽回荡。明军中校把玩着缴获的金属烟盒,黄铜表壳上华盛顿总统的浮雕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美利坚的上尉,“他用镶嵌翡翠的匕首挑起布利斯的下巴,“解释下'巴吞鲁日'这个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假地图上?“
布利斯剧烈咳嗽着,被反绑的双手却悄悄摸索着松动的石砖。昨夜约翰逊用猎刀挖出的暗格里,除了硝石粉还有半截钢锯条。“那是我军炊事营的暗号...“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马厩方向腾起的火球将地牢铁窗映得通红。
中校的翡翠匕首哐当落地,布利斯趁机拿走桌上的明军布防图,快速用齿间的刀片割断牛皮带,一个翻滚接住从梁柱坠落的马丁。两人撞开橡木牢门的瞬间,约翰逊正将猎刀从哨兵喉头拔出,温热的鲜血在砖墙上泼洒出扇形轨迹。
“信号塔!“混血侦察兵约翰逊指向东南方燃烧的箭楼,马丁制作的飞行灯正冉冉升空,羊皮灯罩上绘制的星条旗在火光中猎猎招展。三人混入溃散的印第安士兵,马丁故意用汉语和印第安语高喊“美军劫营“,恐慌如同野火般在明军阵地蔓延。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泰勒将军在五里外的仙人掌丛展开染血的地图。假情报上“明军八千驻军“的朱砂批注正在晨雾中逐渐显形,真正的密文却在尿液浸泡下浮现,那分明是连阳县城粮仓的坐标图。
“该回到美国了,然后让温菲尔德将军的炮兵上场了。“泰勒将雪茄烟灰弹在地图边缘,那里用隐形墨水标注着墨西哥湾舰队的集结日期。约翰逊忽然抽动鼻翼,混血儿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风中飘来的硝烟味,一个半月后,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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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的不远处的隐蔽处,一帮人正用望远镜看着他们。
一名深蓝色黑裤军装的中校摘掉自己手上的手套,狠狠地扔在草地,不屑的说道:“田文洪,田千户,以后有这种事,别在找我,我不是戏子,丢不起我大明军队的人。”
田文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四周之后,看向对方,淡淡的说道:“丢人??谢元谢中校,这是从何说起,今天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你们锦衣卫办事都是这般狠辣?为了你的计划,我损失了四人,两个印第安民骑兵战死,两个印第安民兵残疾。”
田文洪双手抱拳在右,对着南都方向轻轻摇了摇,骄傲的沉着声说道:“为殿下刀刃就是我锦衣卫唯一的宗旨。”
“你我皆为殿下办事,又何必惜身呢?”田文洪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那四个印第安民兵的家人,包括父母,妻子,孩子我锦衣卫养了……”
听完这句话,谢元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待在一起,转身说道:“你践行你的承诺,我也会为我的兵负责。”
……
看着谢元的离去的背影,田文洪没有感情的说道:“就是几个土著罢了,何必如此。为了宝贵的大明子民,就是再多几倍又怎么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