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豆浆香混着油条焦味飘进卫生院时，王砚正在晾晒新采的柴胡。揉面师傅老周弓着背撞开诊室门，手里攥着咬了一半的烧饼，油渍在白大褂上洇出深色痕迹：“王大夫，我这胃又造反了！“他捂着上腹直冒冷汗，“疼起来像有人拿擀面杖碾，还总打嗝泛酸......“
诊脉时，指下脉象弦细如琴弦紧绷，老周的舌苔薄白而腻，舌尖泛红。“口苦咽干吗？“得到肯定答复后，王砚想起《伤寒论》中“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的论述。张院长端着新泡的陈皮茶进来，茶碗在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小柴胡汤加减，和解少阳，疏利肝胃。“
抓药时，王砚特意加重了柴胡和黄芩的剂量，又添了煅瓦楞子、海螵蛸制酸止痛。老周盯着药罐里翻滚的深褐色药汁直皱眉：“这苦药汤，能比胃药胶囊顶用？“三天后复诊，他却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包子：“神奇！喝了药打嗝少了，昨晚还能吃下半碗红烧肉！“
这事很快在早餐街传开。卖豆腐脑的赵婶捂着胸口来就诊，嗳气频繁；开面馆的陈叔总觉得胃脘胀满，连最爱的炸酱面都尝不出滋味。王砚发现这些患者虽症状各异，却都有胸胁苦满、心烦喜呕的特点，便以小柴胡汤为基础方，随证加减。
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后，西装革履的林经理被下属架进诊室。他捂着胃部蜷缩在诊床上，领带歪斜，额头布满冷汗：“王医生，我吃了进口胃药都没用......“详细问诊后得知，林经理长期应酬喝酒，又因项目压力焦虑失眠。“肝木横逆犯胃。“王砚写下药方，在小柴胡汤中加入白芍柔肝止痛，合欢皮解郁安神。
服药期间，林经理常发来消息询问注意事项。有次深夜，他发来照片：办公桌旁摆着保温杯，里面泡着黄芪枸杞茶。“王医生，我推掉了三场酒局。“他的语音带着笑意，“现在终于能好好陪女儿吃顿晚饭了。“
随着病例增多，王砚发现许多胃病患者都存在情绪问题。他和吴明在卫生院开设“情志疏导角“，张院长用老收音机播放舒缓的古琴曲。有天，卖煎饼的刘大姐复诊时红着眼眶：“喝了药胃不疼了，听着这些曲子，心里也没那么堵得慌了。“
深秋的清晨，老周送来新磨的面粉，非要看着王砚煮一碗手擀面。氤氲的热气中，他感慨道：“以前总觉得胃药就是止疼，没想到这小小汤药，还能把心里的疙瘩也化开。“王砚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在病历本上写道：“小柴胡汤的'和解'二字，不仅调和寒热，更能平衡身心。医者手中的药匙，舀起的是草木精华，抚平的是人间焦虑。“
此时，诊室里又响起此起彼伏的问诊声，夹杂着抓药时药斗开合的声响。小柴胡汤的药香混着面粉的麦香，在潮湿的空气里静静流淌，为每一个被胃脘疼痛困扰的灵魂，带来和解与安宁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