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重危机

青松瓷坊,窑口上方薄纱一般的烟雾裹着绵绵烟雨飘向天空。冷却了一晚上的匣钵从窑口取了出来,窑工们正在开窑取瓷,这一窑瓷器和往日差不多都是些日常用的碗碟。女工们挑选出残次品,忽而其中一个叫张娇娘的中年妇女拿着手里一个瓷瓶疑惑的说道“怎么有个瓷瓶?”。

另一人拿过手里仔细看看“怎么这么干净,没有那些黑点子”。

“这是谁做的。”其他工人听到议论声纷纷围过来,轮流过手细看后一个女工说“这瓷瓶真的没有黑点,底子颜色也更白,颜色发灰有改善”。

“是小姐做的”这时候黎老头沙哑的声音说道,长年烧窑,吸入烟气咳嗽让他声音有些嘶哑。刘福闻言一怔,随即又拿过瓷瓶在手中不断转动细看。

刘小萱在后方厨室早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的把食材清点完毕后方去的外头。见她走来黎老头忙说“小姐,你这瓷瓶出窑了,品相很好。”

刘福顺手就将瓷瓶递了过去说道:“小姐,你是怎么做的,这瓷瓶上几乎看不到黑点”。

刘小萱接过细细看看过后才缓缓说道:“处理泥料碾磨用的臼子更细腻,揉泥时间更长,洗泥的时候我在底下放置磁石水流过可去除泥里的细小铁末。再用粗细不一的纱布过滤三次,泥料杂质越少烧出来的瓷器自然越干净”。

刘福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刘家小姐有了改观,之前他以为小姐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把责任往下抛。现在订单少的可怜很多家庭小作坊都倒闭了,刘家要是想辞退一部分工人减少工钱开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心里这样想着,有点怯怯的开口“小姐能教教我们吗?我们这几个泥料兄弟确实是学艺不精”。“那天出言冲撞了你,还望你不要记怪”。

刘小萱微笑道“怎么会,你看我是心眼这么小气的人吗?你们既在我家瓷坊做工这方法我自然是要教给你们,只不过这个瓷瓶,虽说的确改善了杂质问题,不过离我的要求还差的远。瓷坊这批定货做完我们可能要暂时停工。后面具体的情况我得跟我爹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到时候再通知大伙”

。听完众人无言,面上神色各异,其实心里所想皆和刘福差不多。刘小萱见众人不说话想来应该是无人有什么异议。吩咐道:“大家各忙各的吧”。说罢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众窑工,在她开两个三个的小声议论着,张娇娘与另外两个妇人说:“小姐说要暂停活计,那到时候是不是我们没活干了”另一个妇人叹气道:“东家也是没办法,我昨日听我家老头说,隔壁村的几个作坊都关了半个月了,听说是原先订货大些的商铺都不收粗瓷了,真停了回去只能把裤腰带勒紧些”。

三人中另一个妇人着说道:“谁说不是呢,东家这里给的工钱虽然比其他家差不多,但是东家人好啊,从来不拿鼻孔看人是不,现在这样子我们也不能让东家为难不是”。

刘娇娘边搅动釉缸中的釉料说道:“就是,那这样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停工也好,有人走有人留也好,我们还是得感谢东家这些年给饭吃,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先前开口那个妇人说:“这你不说也自是如此,我们虽是妇道人,却也不是那拎不清的泼妇啊!”。三人皆噗嗤一声笑出声……。

窑口那边,张振平今年15,跟刘小萱一般大,只见他一边码放匣钵,一边问黎老头:“师傅,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没活做了”。

张振平的母亲年轻时候也是在其他窑口做掌火女工,一次意外事故窑子炸了,当场炸死一个伤了两个,张母就是因那事故破碎高温的碎瓷片子伤了眼睛,花了两口子一年也剩不下几两的银子没治好就在家里不太出门,张父在城里给人家拉车,张振平也跟着出力,一次帮刘家瓷坊拉一车急单,张振平有机会留在瓷坊当了学徒工,虽然学徒工没有多少工钱但是管吃两顿,半大的小子真是胃口大。张父倒是也挺乐意。

黎老头一边清理着窑灰一边说:“也未必,先干活莫多说,一会让其他人听了心慌,干活就容易出岔子”。

“是,师傅”。张振平不再说话认真细致的将匣钵堆码整齐。

账房内朱先生拨着算盘珠子,又拿起毛笔书写对一旁拿着账本对账的刘守成说:“昨日去购买松木的伙计回来说,松木涨价两成,跑了几家都是这般,卖松木的也生意骤减,瓷坊倒了许多,只得涨价才能维持生存,这个季度我们瓷坊账都收支两平没有盈余,下批松木涨价只怕是得亏本了”。

丫鬟何芸给刘守成上了一杯茶,把刚才在外见到开窑瓷瓶引得众人惊呼的事说与刘守成放下手中的账本,端起茶喝水一口说道:“不错,小萱天资聪慧,倒是随了她娘”。

“若是从前,确是一番好事,刘家瓷坊说不定能再扩大一些”。放下茶叹了口气:“可是现在,也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啊”。

刘小萱回房后拿出一摞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大多是些数学换算笔记。这是那天在窑口和黎老头聊完天后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空闲的时候写的,反复计算又想了不少时间总算是敲定了一个计策可解此时瓷坊之危。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觉得家里条件在当下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家庭就吃好喝好混下去也不错,尽管瓷器行业危机,最初也觉得不做瓷器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识用家里的余钱重新开始也并非难事。只是想到前世每每爷爷说到自己家祖上原本也是景德镇官窑的制釉师,只是到了爷爷那代许多变故家道中落,自己父亲这辈年少时为了温饱选择从商,上有老下有小不可能为了不能确定未来的理想放弃温饱。只有姑姑在美术学院毕业后做了陶瓷工艺美术师,后来自己开了个人工作室。到了自己这代条件好了,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这个家里父亲对自己也挺好,瓷坊工人在自己家瓷坊最长的时间都近20年了,如果没有工作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只会更加雪上加霜,她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当即起身拿着那摞草稿纸下定决心迈步往帐房走去。走到账坊门口刚好听到刘守成说解不了的困境。

跨过账房门槛开口说道:“爹,我有办法,可解当下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