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下牛马是一家

“骚年！

接受你的使命，去拯救人类文明吧。”

一个浑身闪着七彩光的人形高个子，张开双手，慷慨激昂地对曾泰说。

“拯救个鸡毛！

我连自己患病的爹都拯救不了，还拯救全人类，脑壳有病！”

曾泰断然拒绝。

七彩高个走到跟前，把曾泰上下扫描了一遍，破口大骂。

“怎么是你这样的憨货！

文不文，武不武！

只会做牛马的社畜！

拯救你自个都够呛，还拯救全人类？

造孽啊！

唯一的机会居然浪费在你这个废物身上。

人类文明，真的要完了！”

曾泰恼了！

我是牛马社畜怎么了？

我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国家添负担。

就算日常解压进行拤活动，用的纸也是自己在滔宝上买的，没有薅公厕的羊毛！

我自豪！

我骄傲！

我没吃你家大米，凭什么要平白吃你一顿羞辱！

曾泰气愤地上前去要理论，不想被高个子偷袭，一脚给踢进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怪怪的，透明又浓稠，闪着七彩光，就跟老版西游记里，唐僧在灵山脚下泡的那个池子差不多。

慢慢沉进池子里，无穷无尽的水从嘴巴、鼻子、耳朵里灌进来，说不出的味道。

很快填满了全身，偏偏没有一点窒息感，好像自己变成了一条鱼，静静地在水里泡着。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感觉非常舒服，池水浸透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它们在开心地颤抖。

颤抖，仿佛达到人生巅峰那几秒钟...

叮铃铃，曾泰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

不对！

今天状态不对！

往日里从医院回到家里，凌晨一两点才睡，早上七点半就被吵醒，怨气冲天！三魂七魄有一半还被吸在床上。

今天完全不同，精神抖擞，仿佛回到了高中巅峰时期。

我还可以再打一个通宵！

所有逝去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曾泰在房间里活动了一分来钟。

数年牛马攒下的肩周酸、颈椎痛还有腰椎涨，好像全没了。

只觉得身轻如燕，稍微使点力一跳，都能摸到天花板。

昨晚的睡眠质量这么好？

嗯，好香！

慢火熬了一个小时的小米粥，还有手工包子的香气，如此清晰，甚至连蒸锅里的水蒸气味道，都闻出来了。

曾泰走到客厅，母亲不见踪影，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三个包子。

包子是母亲昨晚从医院回来后手工制作的。

今天早上五点多她就起床，熬粥、蒸包子，六点多送去医院，给父亲和妹妹当早餐。

然后转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赶在九点前到雇主家里开始干活。

她严重晕车。

曾泰坐下来，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小米粥的热气腾起，熏得眼睛发酸发涨。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还要踩四十分钟的单车才能赶到公司，迟到一次要扣一百元。

曾泰现在不想放弃每一元钱。

吃完早饭，洗脸刷牙，换上圆领T恤、西裤和皮鞋。

关门、下楼。

从小区偏僻的绿化带深处里取出一辆共享单车，用手机扫码开锁。

这里住的都是社畜牛马，骑共享单车最便宜，还有补贴，非常划算，所以十分抢手。

不出此下策，只能跑着去公司。

“地图显示，单车就在这里，怎么找不到？”

从绿化带另一边转出一对青年男女，捏着手机低头在寻宝。

一抬头看到曾泰，还有他胯下的小黄车。

六目相对，尽在不言中。

曾泰于心不忍，指点了一句：“哥们，去楼后面垃圾集中房夹墙里找找，可能还有一辆。”

“谢谢了哥们！”

“客气了！天下牛马是一家！”

曾泰一蹬单车，从两人身边刷地驶过。

什么味？

爱情的腐酸味？

不对，是淡淡的海鲜味和栗花味。

靠！

这两人早上一起来就晨练。

目前是单身狗的曾泰心情一下子变坏。

都是年轻人，人家还有精力早起晨练。

你呢？

生活压力所迫，居然连成波都没有。

悲哀啊！

曾泰一路风驰电掣，闪电带火花，很快来到春申区建国路太平洋商务大厦。

停好共享单车，走进大厅。

曾泰从单肩斜挎包里取出一条洗脸巾，从大厅一个偏僻的门进去，转了两个弯，来到洗手间。

脱下湿透前胸后背的T恤，打湿洗脸巾，把满是汗水的脸和上身擦拭干，再从挎包里取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长袖衬衣，穿上后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衣装仪容。

号称要在纳斯达上市的科技公司，待遇薪水没有学外国公司，规矩却特别多。

仪容仪表要端正，不能丢公司的脸。

就算技术人员，也在此列。

发现一次仪容仪表不整，扣一百元。

什么企业文化！

罚钱这么勤，发钱怎么没有这么勤快呢？

八点五十一分，只差九分钟。

从洗手间出来，在昏暗的走廊里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电梯间，电梯门上方写着消防电梯四个字。

电梯门口站着四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笑了笑。

现在是高峰期，大厅电梯间人山人海，十五分钟都不要想挤进电梯。

叮！

电梯门开了，大家一起上了电梯，曾泰先按了八楼，其余四人都按了各自的楼层。

八点五十五分，曾泰出了电梯，沿着昏暗的走廊转了几个弯，推开一扇消防门，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他不想跟同事共享这个便利快捷的秘密电梯。

一旦共享，消防电梯就会跟大厅的电梯间一样拥挤。

这是刚才一起乘坐消防电梯的五个人的默契。

沿着走廊转了一个弯，看到公司门口有人在排队打卡。

八点五十七分，曾泰神定气闲地排在后面。

嘀！

八点五十八分，打卡成功。

“荣盛科技有限公司”。

前台墙面上的公司银色铜字光彩夺目。

曾泰转进右边通道，进到一间挂着“项目二部”牌子的大办公室里，走到自己的工位，把挎包一放，先去打开水泡茶。

办公室里弥漫着各种味道，咖啡、牛奶、绿茶、红茶、煎饼果子、三明治，居然还有小杨煎包...

曾泰不由地吸了吸鼻子。

今天自己的嗅觉怎么这么灵敏，都赶上警犬了，居然闻出这么丰富的气味。

泡上一包黄包车红茶。

这是公司的福利，茶水间任拿。

把茶杯放好，在座椅上坐下，双手抱着后脑勺的曾泰开始规划今天重要的事项。

找谁借钱呢？

小胖。

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口袋里但凡有一百元，肯定能借我五十元。

可是他上月刚陪女朋友去流产，付了医药费，又给女友留了一笔营养费，现在恨不得跟小区附近的流浪狗抢吃的。

辉哥。

他口袋充裕，又愿意施加援手，可是现在的他正在浩瀚的太平洋上颠簸着。

他是一艘远洋货轮的二副，两周前才从沪江港出海。

脑海里其他朋友，不是穷鬼就是吝啬鬼。

小明？

只能找他了。

只是免不了被他嘲笑讽刺一番。

我们的大班长，被院花倒追的大才子，居然跟我借钱，真是好荣幸啊！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又好比龙游在浅滩...”

曾泰耳边又响起父亲的声音，闭着眼睛，轻叹了一声。

穷人的尊严，就是用来践踏的。

要是能换点钱，那就使劲来践踏吧。

“曾泰！你个混蛋！”

突然，一个暴怒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

所有人都闻声转过头去。

曾泰一拍桌子，玛德，忙晕头了，居然把韩世贤这个扑街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