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法币？
陈仁目光落在那叠花花绿绿的钞票上，瞳孔微微一缩。
自去年政府推行法币改革，废除银本位，将法币与英镑、美元挂钩后，法币的价值就等同于银元。此时战乱尚未爆发，法币币值依旧坚挺。
歌舞厅外堂看场的月钱平均为三十元，跟租界里的普通工人月钱差不多。
两千法币，是所有外堂加在一起三个月的总收入。
看着只有很薄一叠，但实则不少，足以调动起所有外堂看场的热情了。
“谢谢经理！”
.....
陈仁离开后。
心腹张牛推门而入，他躬身站立，低声汇报帮派事务。阿泽听完并给出回复后，又叫住了他，让他这几天留意陈仁。
同时缓声将刚才分发两千法币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张牛神色顿时变得嫉妒。
“泽哥，两千法币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为什么不让自己人去分？”
他心里实际想的却是，假如让自己来分，至少也要截留一千五才行。
阿泽端起茶盏，轻吹浮沫，慢慢道。“脏活累活交给无关紧要的人就行，你们还有其它事做。目光要放长远，不要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惑。”
张牛悻悻退下。
阿泽回想着刚才他脸上闪过的嫉恨，以及更早时陈仁脸上的渴望，摇头自语道。
“位置有限的，只有一个人下，才能有一个上。”
“想要进步？”
“且看你有多少成色吧。”
对于经理阿泽而言，所谓心腹，其实也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自己的地位来自于帮派大佬，只要为大佬做好事，地位不丢失，就永远不缺为自己做事的人。
在这个前提下。
听话也要，能力也要。
谁能出头，谁就能上位。
.......
陈仁回到一楼沙发。
贾奕听到脚步侧过身来，刚想询问结果，忽然看到陈仁手中的那叠钞票，目光顿时黏住，再也挪不开。
“真让你要到钱了？！”
他语气带着难掩的错愕，随即目光闪动，神色也开始变得兴奋起来，连伤口疼痛都减轻几分。
待陈仁坐下，贾奕立刻凑近追问。
“钱有多少？”
“怎么分？”
“泽哥怎么说的？”
陈仁一一回答，当听到任由分配时，贾奕眼中精光暴涨。
“哎呀，那还等什么！”
“咱俩拿一千，剩下分给外堂。”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数额，一千法币够分了！”
陈仁没有立即回答。
对现在的自己而言，钱财只是其次，要紧的是抓住机会展现能力，提高帮派地位和声望。
应对斧头帮得当，既能得到后续接取帮派事务的机会，又能在外堂面前拉拢人心，提高口碑。
两千法币确实不少，可比起日后可能掌握的情报网络、能接触到的帮派核心，眼下这点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现在全分出去，外堂们会记住自己的好；若中饱私囊，日后收买人心就要付出十倍代价。
且其中还埋了经理阿泽专门布下的雷，若稍有贪心，那将失去外堂的信任。阿泽可以无视外堂，自己却不行。
看着贾奕明显急躁的神色，陈仁缓缓开口道。
“我打算全分。”
“什么！！”贾奕闻言顿怔，随后就痛心疾首问道。
“那可是两千法币！”
陈仁看着贾奕，摇头道。
“老贾，怎么到了紧要关头，你却看不清了呢？”
“钱数是瞒不住的。”
看着神色稍变的贾奕，陈仁低叹解释道。
“虽然经理说了不管怎么分，但倘若这两千法币真被我们私吞大半。那你猜到最后，这钱的数量会不会被故意捅出来，让我们在所有外堂面前失掉人心？”
陈仁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贾奕脸上的激动却开始逐渐消退。
片刻后，他泄气摇头，自嘲道。
“我以为这十年来我想的够多了，但今天这两千法币，却让我......晃了眼。”
陈仁看着陷入自我反思的贾奕，放缓语气道。
“你缺钱吗？我可以先支取部分给你。”
贪昧与帮助是两个性质，前者传出去遭人唾弃，后者则是义薄云天的表现。
既能得名，又能顺理成章帮助贾奕。
不过贾奕闻言却摇头道。
“不缺的。就按你说的，全都分出去吧！”
陈仁点头，却又见贾奕面露迟疑，踌躇半天，才说道。
“还有。这个队长就你来做吧。我不适合站在人前决策，适合在背后辅助出主意。”
看着贾奕脸上的失落，陈仁缓缓点头.......
——
几个小时后。
歌舞厅大门传来声响，原来是半夜被抓进捕房的外堂看场们回来了。
他们步伐沉重，满脸疲倦。
有人耷拉着脑袋，衣领歪斜，身上还带着灰尘和汗渍，有人揉着酸痛的手腕，更多人则沉默不语，眼底布满血丝。
情绪低落，萎靡至极。
陈仁看着众人，心中暗道。
现在正是用钱鼓舞士气的绝好时机，大起大落之下，这些外堂绝对会牢牢记住自己。
与贾奕对视一眼，发现他正朝自己努嘴，显然跟自己一样想法。
陈仁微微点头，然后起身，来到歌舞大厅中间，将那叠法币举起，在半空中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各位兄弟辛苦了！”
外堂们原本涣散的目光突然汇聚起来，他们下意识直起腰，目光跟随着钞票晃动，又聚焦到陈仁身上。
厅内一时间竟变得无比寂静，只有众人逐渐变粗的气息。
陈仁目光扫视众人。
“我从经理那里申请到了两千法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守住歌舞厅，这笔钱就是兄弟们的辛苦费！”
外堂们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大半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交头接耳的小声疑惑响起。
“两千法币？这么厉害，能从泽哥手里要到钱？可是最后能到我们手里吗！？”
“怎么分？每人分多少？”
厅内一时间变得嘈杂起来。
陈仁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伸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
“这笔钱由我全权分配。”
“至于怎么分.....”
陈仁直接抽出一叠。
“这五百法币均分，你们现在就可以来领走！”
无视了陡然响起来的震惊喧嚣，陈仁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