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看着低头应是的两人,阿泽摆摆手,转身道。
“回去吧。”
其实在阿泽心里,在外巡逻的两组人,是奸细的嫌疑都不大;相比而言,反而是在歌舞厅内看场子的嫌疑要高出不少。
前者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同组外堂,但后者能接触到的人可就多了,歌舞厅人员密集,流动性也大。真要传递消息,还得是趁着人多混乱,才能既轻松、又不留痕迹地传出去。
至于让陈仁和贾奕暂时领头,也只是他俩恰好在这个无人可用的时间点,出现阿泽面前,成为最直接的可用人选。
如果换做其他外堂,阿泽也会直接让其领头负责。
......
出了包厢后。
陈仁帮助贾奕重新包扎伤口。两人寻了处沙发,便直接半躺,打算今晚就在歌舞厅睡了。
一夜波折,身心俱疲。
陈仁半躺在沙发上,刚打算闭眸休息,却忽然又听得旁边的贾奕低声道。
“先别睡,陪我说会话。”
陈仁闻言睁眼望去,发现他额头带汗。显然是伤口在不断传出隐隐疼痛,让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小子,你知道接下来经理会怎么对付斧头帮吗?”
不等陈仁说话,他便压低声音道。
“租界里帮派斗争的常见做法有两种。其一是调其他据点的人手过来,借着人多将斧头帮的场子砸烂;
还有就是花钱买通巡捕房,让巡捕找他们麻烦,让他们开不下去。”
“但眼下。经理八成会选第一种。刚我瞟了桌子一眼,看到铺开的地图上标了两个红叉,正是斧头帮的赌坊和烟馆。”
陈仁对于贾奕的判断还算相信,当下便皱眉道。
“明天?”
贾奕摇头。
“不一定,但总归也就是这两天。”
陈仁闻言沉默,悄悄瞥了一眼贾奕,心说到时候还得跟着这家伙,才能在混战中保全。
想到在包厢中接到的吩咐,陈仁又看向贾奕,问道。
“刚才说让我俩组织回来的外堂,这到时候还得你来出头当队长。”
说到这件事,贾奕忍不住叹道。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事还好;万一有事,第一个挨刀的就是老子。如果歌舞厅被反砸掉,肯定还要再追究巡逻队的看守不利。”
“至于那些外堂,也没法子让他们在打架时,拼尽全力。”
陈仁闻言细想。发现今晚拼杀时,除了阿泽跟他几个心腹是全力厮杀外,剩下的外堂大部分也都跟自己和贾奕差不多,声势大雨点小。
便不由得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出全力呢?我们人也不少,人人都出全力,兴许能打过斧头帮。”
贾奕不假思索道。
“办法自然有,但得看泽哥舍不舍得下本钱。帮派里最管用的法子就两种——要么给钱,要么给权。”
“钱?”陈仁皱眉。
贾奕压低声音。
“就是分红。”
“像歌舞厅这种场子,酒水的抽成很高,但大半进了泽哥和上头老大的口袋。要是他肯从指缝里漏点油水,比如承诺砸了斧头帮的场子后,拿出部分利润分给动手的外堂,你看他们会不会拼命?”
陈仁若有所思。“那权呢?”
“那就更简单了。”贾奕扯了扯包扎的布条,龇牙咧嘴道。
“今晚咱们被提成临时头头,不就是因为缺人?”
“若是泽哥再放句话,说立功的人能升职成小头头,或者调去油水厚的场子,那些外堂为了出头,肯定往死里冲。”
陈仁闻言摇头道。
“阿泽会答应吗?他若真这么大方,早该用了。”
贾奕叹了口气。
“所以我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泽哥连大饼都不愿意画,外堂们都不傻,明知没好处,哪里会硬着头皮上?”
陈仁皱眉道。
“没好处谁愿意下力。老贾,实在不行你去找他说说,能争取一些是一些,要不然非但打不了斧头帮,怕是连歌舞厅都保不住。”
贾奕闻言纠结一阵,最后摇头道。
“泽哥是什么人?这些年跟着他的老兄弟,哪个不是把命在别裤腰带上,到最后才换来了好处?”
“听哥一句劝,保命要紧。”
......
看着翻过身去的贾奕,陈仁脑海思绪愈发翻腾。
前身潜伏帮派,蹉跎两月不得机会,最终无奈走了大嫂的路子。
眼下阿泽与斧头帮相争激烈,对自己而言岂不是一个良机?
若真的争取到好处。那接下来就能充分调动外堂的积极性,与斧头帮相争获胜的把握将大大增加。
如此一来。既能提高帮派地位,又能借机拉拢外堂,最后都将归结于最核心的目的
——探查情报。
眼下自己与组织虽暂绝联系,但并不是止步不前的理由,若是日后恢复联系,自己还蹉跎于一个普通帮众,岂不是辜负了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和期望?
“必须一试!”
“即便不成,也无非继续做个普通外堂。阿泽现在焦头烂额,且又是用人之际,哪有闲心因此而处罚于我?”
陈仁确信自己对于当下形势的判断。
他不再犹豫,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
陈仁来到包厢外,对看门侍应阐明来意,其进屋汇报,再出来时脸上浮现恭敬。
“泽哥说让你进去。”
进入包厢,阿泽正靠在巨大红木桌后的座椅上,他打量着陈仁,眼中浮现玩味。
“你要跟我谈对付斧头帮的事?”
陈仁上前一步,认真道。
“经理。今晚你也看到了,外堂们虽然人多,但真正拼命的没几个。斧头帮来势汹汹,若兄弟们还是出工不出力,歌舞厅怕是守不住。”
阿泽眼神一厉。“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陈仁深吸一口气,将贾奕的分析稍作调整后说出。
“帮派争斗,利字当头。若能给兄弟们分些甜头,他们自然会拼命。”
阿泽冷笑一声。
“想要钱?”
陈仁分析眼前局势。
“经理。斧头帮敢直接打上门,说明他们不怕硬碰硬。后续有很大可能还会再来,若外堂们依旧不下全力,歌舞厅怕是......”
陈仁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阿泽已经明白未尽之意。
他眉头紧皱。
暗自沉思。现在上头商议结果不明,斧头帮的突然暴起极有可能是得了什么指示,而越是在这样的关头,自己这里就越不能出篓子。
这次被偷袭,自己尚能压得住。
可万一歌舞厅真被砸掉,自己不仅会失去摇钱树,还难免给上头一个应对不利的印象,在现在双方上层磋谈的空档,自己这里可不能成为突破口。
有时候大佬喝茶时的一句笑谈,就决定了下面人的去留,或是生死。
阿泽想到这里态度松动。
罢了。
姑且就给些甜头,毕竟到时候,还是要靠这些外堂们拼命才行。
想到这里。
阿泽微微点头,他再度打量陈仁几眼,似笑非笑道。
“有意思。贾奕那老油条都不敢开口,你一个刚进帮三月的新人倒有胆量。”
陈仁坦然。
“我不想一辈子当个看场子的外堂。”
阿泽闻言戒备稍松。
这就对了。
这才对了。
钱权利名,总得有一个是他想要的,要不然凭什么用他?要不然怎么敢用他?
有软肋,用起来才放心。
自己有,巡捕有,帮里的大佬有,就连法总探长也有,没谁是没有软肋的。
阿泽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扔到了陈仁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两千法币,我不管你怎么分,但要把场子给我守好了。”
“要不然.....就给你沉进黄浦江,你晓得吧?!”